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我们一起穿过太阳烤红的山地来到大怒江边这道乌黑的光在高山下吼她背着我那夜在茅草堆上带给她的种子一个黑屁股的男孩怒江的涛声使人想犯罪想爱 想哭 想树一样地勃起男人渴望表现 女人需要依偎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她让我干男人在这怒江边所想干的一切她让我大声吼 对着岩石鼓起肌肉她让我紧紧抱 让我的胸膛把她烧成一条母蛇她躺在岸上古铜色的大腿丰满如树但很柔软她闭了眼睛 不看我赤身裸体她闭了眼睛比上帝的女人还美啊那两只眼睛就像两片树叶春天山里的桉树叶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从她的肉体我永远看不出她的心她望着我 永远也不离开永远也不走近她有着狼那种灰色的表情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她像炊烟忠实于天空一辈子忠实着一个男人她总是在黎明或黄昏升起敞开又关上我和她的家门让我大碗喝酒 大块嚼肉任我打 任我骂 她低着头有时我爬在地上像一条狗舔她的围裙她在夜里孤伶伶地守在黑暗中听着我和乡村的荡妇们调情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从前我统治着一大群黑牛上高山下深谷我是山大王那一天我走下山岗她望了我一眼 说天黑了我跟着她走了从此我一千次一万次地逃跑然后又悄悄地回来 失魂丧魄地回来乌黑的怒江之光在高山上流去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作者简介

于坚
于坚 诗人

于坚,男,1954年8月8日,出生于昆明。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

于坚,男,1954年8月8日,出生于昆明。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
那时我正骑车回家那时我正骑在明晃晃的大路忽然间 一阵大风裹住了世界太阳摇晃 城市一片乱响人们全都停下 闭上眼睛仿佛被卷入 某种不可预知的命运在昏暗中站立 一动不动象是一块块远古的石头 彼此隔绝又象一种真象暗示着我们如此热爱的人生我没有穿风衣也没有呆墨镜我无法预测任何一个明天我也不能万事俱备再出家门城市像是被卷进了 天空我和沙粒一起滚动刚才我还以为风很遥远或在远方的海上或在外省的山中刚才我还以为它是在长安在某个年代吹着渭水风小的时候有人揉了揉眼睛说是秋天来了我偶尔听到此话就看见满目秋天刚才我正骑车回家刚才我正骑在明晃晃的大路只是一瞬 树叶就落满了路面只是一瞬 我已进入秋天
一只鸟在我的阳台上避雨青鸟 小小地跳着一朵温柔的火焰我打开窗子希望它会飞进我的房间说不清是什么念头我洒些饭粒 还模仿着一种叫声青鸟 看看我 又看看暴雨雨越下越大 闪电湿淋淋地垂下青鸟 突然飞去 朝着暴风雨消失一阵寒颤 似乎熄灭的不是那朵火焰而是我的心灵
我听见那个声音的坠落那个声音从某个高处落下垂直的我听见它开始以及结束在下面在房间里的响声我转过身去我听出它是在我后面我觉得它是在地板上或者地板和天花板之间但那儿并没有什么松动没有什么离开了位置这在我预料之中一切都是固定的通过水泥钉子绳索螺丝或者胶水以及事物无法抗拒的向下向下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向下被固定在桌子上的书向下被固定在书页上的文字但那在时间中在十一点二十分坠落的是什么那越过挂钟和藤皮靠椅向下跌去的是什么它肯定也穿越了书架和书架顶上的那匹瓷马我肯定它是从另一层楼的房间里下来的我听见它穿越各种物件光线地毯水泥板石灰沙和灯头穿越木板和布就象革命年代秘密从一间囚房传到另一间囚房这儿远离果园远离石头和一切球体现在不是雨季也不是刮大风的春天那是什么坠落在十一点二十分和二十一分这段时间我清楚地听到它容易被忽视的坠落因为没有什么事物受到伤害没有什么事件和这声音有关它的坠落并没有象一块大玻璃那样四散开去也没有象一块陨石震动四周那声音相当清晰足以被耳朵听到又不足以被描述形容和比划不足以被另一双耳朵证实那是什么坠落了这只和我有关的坠落它停留在那儿在我的身后在空间和时间的某个部位。
一年十二月您的烟斗开着罂粟花温暖如春的家庭 不闹离婚不管闲事 不借钱 不高声大笑安静如鼠 比病室干净祖先的美德 光滑如石永远不会流血 在世纪的洪水中花纹日益古朴作为父亲 您带回面包和盐黑色长桌 您居中而坐那是属于皇帝教授和社论的位置儿子们拴在两旁 不是谈判者而是金钮扣 使您闪闪发光您从那儿抚摸我们 目光充满慈爱像一只胃 温柔而持久使人一天天学会做人早年您常常胃痛当您发作时 儿子们变成甲虫朝夕相处 我从未见过您的背影成年我才看到您的档案积极肯干 热情诚恳 平易近人尊重领导 毫无怨言 从不早退有一回您告诉我 年轻时喜欢足球尤其是跳舞 两步使我大吃一惊 以为您在谈论一头海豹我从小就知道您是好人 非常的年代大街上坏蛋比好人多当这些异教徒被抓走、流放、一去不返您从公园里出来 当了新郎一九五七年您成为父亲作为好人 爸爸 您活得多么艰难交待 揭发 检举 密告您干完这一切 夹着皮包下班夜里您睡不着 老是侧耳谛听您悄悄起来 检查儿子的日记和梦话像盖世太保一样认真亲生的老虎 使您忧心忡忡小子出言不逊 就会株连九族您深夜排队买煤 把定量油换成奶粉您远征上海 风尘仆仆 采购衣服和鞋您认识医牛校长司机以及守门的人老谋深算 能伸能屈 光滑如石就这样 在黑暗的年代 在动乱中您把我养大了 领到了身份证长大了 真不容易 爸爸我成人了 和您一摸一样勤勤恳恳 朴朴素素 一尘不染这小子出生时相貌可疑 八字不好说不定会神经失常或死于脑炎说不定会乱闯红灯 跌断腿成为残废说不定被坏人勾引 最后判刑劳改说不定酗酒打架赌博吸毒患上艾滋病爸爸 这些事我可从未干过 没有自杀父母在 不远游 好好学习 天天向上九点半上床睡觉 星期天洗洗衣服童男子 二十八岁通过婚前检查三室一厅 双亲在堂 子女绕膝一家人围着圆桌 温暖如春这真不容易 我白发苍苍的父亲
哦 要下雨啦诗人在咖啡馆的高脚椅上瞥了瞥天空 小声地咕噜了一句舌头就缩回黑暗里去了但在乌云那边 它的一生 它的一点一滴的小故事 才刚刚开头怎么说呢 这种小事 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关心更大的 诗人对女读者说依顺着那条看不见的直线 下来了与同样垂直于地面的周围 保持一致像诗人的女儿 总是与幼儿园保持着一致然后 在被教育学弯曲的天空中被弯曲了 它不能不弯曲但并不是为了毕业 而是为了保持住潮湿它还没有本事去选择它的轨迹它尚不知道 无论如何选择都只有下坠的份了 也许知道可又怎么能停止呢 在这里一切都要向下面去快乐的小王子 自己为自己加冕在阴天的边缘 轻盈地一闪脱离了队伍 成为一尾翘起的小尾巴 摆直掉 又弯起来翻滚着 体验着空间的自由与不踏实现在 它似乎可以随便怎么着世界的小空档 不上不下初中生的课外 在家与教室的路上诗人不动声色 正派地打量着读者的胸部但它不敢随便享用这丁点儿的自由总得依附着些什么总得与某种庞然大物 勾勾搭搭一个卑微的发光体害怕个人主义的萤火虫盼望着夏夜的灯火管制就像这位诗人 写诗的同时也效力于某个协会 有证件更快地下降了 已经失去了自由在滑近地面的一瞬 (事物的本性总是在死亡的边缘上 才抓住)小雨点 终于抢到了一根晾衣裳的铁丝改变了一贯的方向 横着走开始吸收较小的同胞渐渐膨胀 囤积成一个透明的小包袱 绑在背脊上攀附着 滑动着 收集着比以前肥大 也更重它似乎正在成为异类珍珠 葡萄 透明的小葫芦或者别的什么 它似乎又可以选择这权利使它锋芒毕露 具备了自己的形式但也注定要功亏一篑 这形式的重量早已规定了是朝下的 一个天赋的陷阱就像我们的诗人 反抗 嚎叫然后合法 登堂入室用唯美的笔 为读者签名拼命地为自己抓住一切但与铁丝的接头越来越细为了更大更满 再也不顾一切满了 也就断掉 就是死亡身子一抖 又成了细细的一条顺着那依然看不见的直线 掉到大地上像一条只存在过一秒钟的蛇一摆身子 就消散了但这不是它的失败它一直都是潮湿的在这一生中 它的胜利是从未干过它的时间 就是保持水分 直到成为另外的水 把刚刚离开馆咖啡馆的诗人的裤脚 溅湿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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