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
山神
猎角震落了去年的松果栈道因进香者的驴蹄而低吟当融雪像纺织女纺车上的银丝披垂下来牧羊童在石佛的脚趾上磨他的新镰春天,呵春天我在菩提树下为一个流浪客喂马矿苗们在石层下喘气太阳在森林中点火当瘴疠婆拐到鸡毛店里兜售她的苦苹果生命便从山鼬子的红眼眶中漏掉夏天,我在鼓一家病人的锈门环曲嬉戏在村姑的背篓里雁子哭著喊云儿等等他当衰老的太阳掀开金胡子吮吸林中的柿子红叶也大得可以写满一首四行诗了秋天,呵秋天我在烟雨的小河里帮一个渔汉撒网樵夫的斧子在深谷里唱著怯冷的狸花猫躲在荒村老妪的衣袖间当北风在烟囱上吹口哨穿乌拉的人在冰潭上打陀螺冬天,呵冬天我在古寺的裂钟下同一个乞丐烤火

作者简介

痖弦
痖弦 诗人

痖弦,中国台湾著名诗人,本名王庆麟,河南南阳人,在舞台剧《孙中山传》中饰演孙中山,海内外巡演70多场,红极一时。

痖弦,中国台湾著名诗人,本名王庆麟,河南南阳人,在舞台剧《孙中山传》中饰演孙中山,海内外巡演70多场,红极一时。
宣统那年的风吹着吹着那串红玉米它就在屋檐下挂着好像整个北方整个北方的忧郁都挂在那儿犹似一些逃学的下午雪使私塾先生的戒尺冷了表姊的驴儿就拴在桑树下面犹似唢呐吹起道士们喃喃着祖父的亡灵到京城去还没有回来犹似叫哥哥的葫芦儿藏在棉袍里一点点凄凉,一点点温暖以及铜环滚过岗子遥见外婆家的荞麦田便哭了就是那种红玉米挂着,久久地在屋檐底下宣统那年的风吹着你们永不懂得那样的红玉米它挂在那儿的姿态和它的颜色我底南方出生的女儿也不懂得凡尔哈仑也不懂得犹似现在我已老迈在记忆的屋檐下红玉米挂着一九五八年的风吹着红玉米挂着。
一这是回声的日子。
我正努力忆起——究竟是谁的另一双眼睛,遗忘于早餐桌上的鲟鱼盘子中而脐带随处丢弃着,窗边有人晒着假牙他们昨夕的私语,如妖蛇吃花这是回声的日子。
一面黑旗奋斗出城廓率领着断颚的兵队,复化为病鼠自幽冥的河谷窜落噫,日子的回声!何其可怖他的脚在我脑浆中拔出这是抓紧星座的蜥蜴,这是升自墓中的泥土而当蝴蝶在无花的林中叫喊谁的血溅上了诸神的冠冕这是独眼的圣女矢车菊不敢向她走来这是床单床单上建设的恋爱而当秋天金币自她的乳头滑落我相信那夜至少有一颗星高过了法国光荣的日子,从回声中开始那便是我的名字,在镜中的惊呼中被人拭扫在衙门中昏暗再浸入历史的,历史的险滩……二穿过山楂树上吊着的肋骨的梯子,穿过兵工厂后边一株苦梨的呼吸,穿过蒙黑纱的鼓点那些永远离开了钟表和月份牌的长长的名单在月光中露齿而笑的玉蜀黍下面在毛瑟枪慷慨的演说中在伪装网下一堆头发的空虚里在仙人掌和疲倦的圣经间穿过伤逝在风中的重重叠叠的脸儿,穿过十字架上那些姓氏的白色穿过S上校的好记性向我揭示;那人为何用刺刀划战线在荞麦上为何躲过他自己的灵魂,如蟾蜍躲过荷叶当夜晚于地窖中,纺织着钢铁负载我不要使我惊悸,在最后的时日带我理解这憎恨的冷度这隐身在黑暗中的寂静这沉沉的长睡,我底凄凉的姊妹这便是我,今年流行的新诠释仅仅为上衣上的一条丝带他们把我卖给死……在影子与影子之间在诀别与遇合之间在我的眼睛不在那儿的,那些时辰在月光中露齿而笑的玉蜀黍下面三如声音把一支歌带走,孩子,一粒铅把我带走如凶残的女人突然抽回她的舌头如流星雨完成闪烁于一瞬之间,我是完成了弹道那边的秋天如夜,奇异的毯子在海边把我们的吻与炮声隔开如脱下袭旧法兰绒外衣,我是脱下了曳着灰影的往昔且也曾是放风筝的孩子坐秋千看云的孩子打着铜钹旅行的孩子在母亲的遗嘱里,把以后的夕阳也留给他的哭声很大的孩子当这眼睛不能回答那眼睛当耧斗菜和玉番草在你胸上走动当钮扣获得时间的胜利,当顿然失去魂魄的,小小的回声节骨木依然丛生着青苔,那茎草依然空摇着夜色,当黎明依然升上自桥戏者的手中,一扇苍白的太阳一些旗,飘起又跌落跌落又飘起一些子宫,空虚又饱满饱满又空虚而当大镰刀呼啸着占领别一处噤默的腐肉我遂以每一刻赤裸认出你在草茨间舐食的额头噫死,你的名字,许是这沾血之美这重重叠叠的脸儿,这断了下颚的兵队噫死,你的名字,许是这沾血之美这冷冷的蝴蝶的叫喊这沉沉的长睡,我底凄凉的姊妹在低低的爱扯谎的星空下在假的祈祷文编缀成的假的黄昏在你走近城市中新亮灯的部份在我的眼睛不在那儿的那些时辰而我回声的心,将永不休歇向五月的骤雨狂奔以湿濡的鞋子掠过高高的悬崖看哪!一个患跳舞病的女孩如这回声的日子,自焦虑中开始在镜子的惊呼中被人拭扫在鲟鱼盘子里待人拣起在衙门中昏暗在床单上颤栗一个患跳舞病的女孩一部感觉的编年纪……
他拉紧盐渍的绳索他爬上高高的桅杆到晚上他把他想心事的头垂在甲板上有月光的地方而地球是圆的他妹子从烟花院里老远捎信给他而他把她的小名连同一朵雏菊刺在臂上当微雨中风在摇灯塔后边的白杨街坊上有支歌是关于他的而地球是圆的海啊,这一切对你都是蠢行。
常喜欢你这样子坐着,散起头发,弹一些些的杜步西在折断了的牛蒡上在河里的云上天蓝着汉代的蓝基督温柔古昔的温柔在水磨的远处在雀声下在靠近五月的时候(让他们喊他们的酢酱草万岁)整整的一生是多么地、多么地长啊纵有某种诅咒久久停在竖笛和低音箫们那里而从朝至暮念着他、惦着他是多么的美丽想着,生活着,偶而也微笑着既不快活也不不快活有一些什么在你头上飞翔或许从没一些什么美丽的禾束时时配置在田地上他总吻在他喜欢吻的地方可曾瞧见阵雨打湿了树叶与草么要作草与叶或是作阵雨随你的意(让他们喊他们的酢酱草万岁)下午总爱吟那阕「声声慢」修着指甲,坐着饮茶整整的一生是多么长啊在过去岁月的额上在疲倦的语字间整整一生是多么长啊在一支歌的击打下在悔恨里任谁也不说那样的话那样的话,那样的呢遂心乱了,遂失落了远远地,远远远远地
哗变的海举起白旗茫茫的天边线直立、倒垂风雨里海鸥凄啼着掠过船首神像的盲睛(它们的翅膀是湿的,咸的)晕眩藏于舱厅的食盘藏于菠萝蜜和鲟鱼藏于女性旅客褪色的口唇时间钟摆。
秋千木马。
摇篮时间脑浆的流动、颠倒搅动一些双脚接触泥土时代的残忆残忆,残忆的流动和颠倒通风圆窗里海的直径倾斜着又是饮咖啡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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