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掌模浸透了苔丝
我的掌模浸透了苔丝
她从娘家来,替我捎回了祖传的古玩:一只铜马坠儿,和一只从老阿娅的妆奁偷偷摘取的“乾隆通宝”。
说我们远在雪线那边放牧的棚户已经坍塌,惟有筑在崖畔的猪舍还完好如初。
说泥墙上仍旧嵌满了我的手掌模印儿,像一排排受难的贝壳,浸透了苔丝。
说我的那些贝壳使她如此难过。
(选自《雪。
土伯特女人和她的男人及三个孩子之歌》之二)1982

作者简介

昌耀
昌耀 诗人

昌耀(1936年6月27日-2000年3月23日),原名王昌耀,湖南桃源人,诗人。

昌耀(1936年6月27日-2000年3月23日),原名王昌耀,湖南桃源人,诗人。
(一)一百头雄牛噌噌的步伐。
一个时代上升的摩擦。
彤云垂天,火红的帷幕,血洒一样悲壮。
(二)犄角扬起,一百头雄牛,一百九十九只犄角。
一百头雄牛扬起一百九十九种威猛。
立起在垂天彤云飞行的牛角砦堡,号手握持那一只折断的犄角而呼呜呜……血洒一样悲壮。
(三)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投影大地。
一百头雄牛低悬的睾丸阴囊垂布天宇。
午夜,一百头雄性荷尔蒙穆穆地渗透了泥土。
血洒一样悲壮。
 1986
鹰,鼓着铅色的风从冰山的峰顶起飞,寒冷自翼鼓上抖落。
在灰白的雾霭飞鹰消失,大草原上裸臂的牧人横身探出马刀,品尝了初雪的滋味。
1956
再生的微笑。
是劫余后的明月。
我把微笑的明月,寄给那个年代良知不灭的百姓。
寄给弃绝姓氏的部族。
寄给不留墓冢的属群。
那些占有马背的人,那些敬畏鱼虫的人.那些酷爱酒瓶的人。
那些围着篝火群舞的,那些卵育了草原、把作牧歌的,猛兽的征服者,飞禽的施主,炊烟的鉴赏家,大自然宠幸的自由民,是我追随的偶像。
——众神!众神!众神当是你们!
1一束从废园采来的杏花(其间杂陈的白色碎朵据称是夜来香)在妻的拈握中迟疑了许久:窗台上实无可落脚的地方了。
2让她们生长在各自的枝干上原不好吗?
何必让她们痛苦?
何必让她们绝望、孤独、饥渴、涕零?
妻说:你别管。
3窗台,那陶罐被一束鲜花罩住深不可测的渊口。
我见不到渊底的一潭寒水了……听不到渊底欸乃一声的舟橹了……嗅不到神农氏从渊底袅袅升起的草药香……世事总是出人意料。
总要为人生妒?
……1985
大路弯头,退却的大厦退去已愈加迅疾听到滴答的时钟从那里发出不断的警报。
天空有崩卷的弹簧。
很好,时间在暴动。
我们早想着逃离了。
但我们不会衰老得更快。
我们横越马路时刮起秋风。
感觉女伴被自己的视觉蛰痛了。
她突然变色,侧转身跳开去,猛跑几步,俯身从飞驰而过的车轮底下抢救起一枝红花朵。
时间对抗中一枝受难的红花朵。
快抱好我的献与。
——女伴说。
她翘起小指尖梳理一下鳞瓣花页这样递给我。
这是我生平接受馈赠的第一枝花朵了。
修篁啊,你知道大丽花是怎样如同惊弓之鸟坠落在车道的么?
似我无处安身。
你知道受难的大丽花是醉了还是醒着?
似我无处安身。
女伴与我偕同大丽花伫立路畔。
没有一辆救护车停下,没有谁听见大丽花呼叫。
但我感觉花朵正变得黑紫……是醉了还是醒着?
我心里说:如果没醉就该是醒着。
夕阳底下白色大厦回光返照,退去更其遥远。
时间崩溃随地枯萎。
修篁,让我们快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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