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蚂蚁躺在一棵棕榈树下
一只蚂蚁躺在一棵棕榈树下
一只蚂蚁躺在一棵棕榈树下三叶草的吊床 把它托在阴处象是纽约东区的某个阳台下面有火红色与黑色的虫子驾车驶过高速公路和布鲁克林大桥这些蚂蚁脑袋特大 瘦小的身子像是从那黑脑袋里冒出来的嫩芽它有吊床 露水和一片绿茸茸的小雾因此它胡思乱想 千奇百怪的念头把结实的三叶草 压得很弯我蹲下来看着它 象一头巨大的猩猩在柏林大学的某个座位 望着爱因斯坦现在我是它的天空是它的阳光与黑夜但这虫子毫不知觉我的耳朵是那么大 它的声音是那么小即使它解决了相对论这样的问题我也无法知晓 对于这个大思想家我只不过是一头猩猩

作者简介

于坚
于坚 诗人

于坚,男,1954年8月8日,出生于昆明。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

于坚,男,1954年8月8日,出生于昆明。云南师范大学文学院任教。
整个春天我都等待着他们来叫我我想他们会来叫我整个春天我惴惴不安谛听着屋外的动静我听见风走动的声音我听见花蕾打开的声音一有异样的响动我就跳起来打开房门站在门口久久张望我想他们会来叫我母亲觉察我心绪不宁温柔地望着我我无法告诉她一些什么只好接她递我的药片我想他们来叫我这是春天 这是晴朗的日子鸟群衔着天空在窗外涌过我想他们会来叫我直到鸟们已经从树上离去
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我们一起穿过太阳烤红的山地来到大怒江边这道乌黑的光在高山下吼她背着我那夜在茅草堆上带给她的种子一个黑屁股的男孩怒江的涛声使人想犯罪想爱 想哭 想树一样地勃起男人渴望表现 女人需要依偎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她让我干男人在这怒江边所想干的一切她让我大声吼 对着岩石鼓起肌肉她让我紧紧抱 让我的胸膛把她烧成一条母蛇她躺在岸上古铜色的大腿丰满如树但很柔软她闭了眼睛 不看我赤身裸体她闭了眼睛比上帝的女人还美啊那两只眼睛就像两片树叶春天山里的桉树叶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从她的肉体我永远看不出她的心她望着我 永远也不离开永远也不走近她有着狼那种灰色的表情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她像炊烟忠实于天空一辈子忠实着一个男人她总是在黎明或黄昏升起敞开又关上我和她的家门让我大碗喝酒 大块嚼肉任我打 任我骂 她低着头有时我爬在地上像一条狗舔她的围裙她在夜里孤伶伶地守在黑暗中听着我和乡村的荡妇们调情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从前我统治着一大群黑牛上高山下深谷我是山大王那一天我走下山岗她望了我一眼 说天黑了我跟着她走了从此我一千次一万次地逃跑然后又悄悄地回来 失魂丧魄地回来乌黑的怒江之光在高山上流去我的女人是沉默的女人
那时我正骑车回家那时我正骑在明晃晃的大路忽然间 一阵大风裹住了世界太阳摇晃 城市一片乱响人们全都停下 闭上眼睛仿佛被卷入 某种不可预知的命运在昏暗中站立 一动不动象是一块块远古的石头 彼此隔绝又象一种真象暗示着我们如此热爱的人生我没有穿风衣也没有呆墨镜我无法预测任何一个明天我也不能万事俱备再出家门城市像是被卷进了 天空我和沙粒一起滚动刚才我还以为风很遥远或在远方的海上或在外省的山中刚才我还以为它是在长安在某个年代吹着渭水风小的时候有人揉了揉眼睛说是秋天来了我偶尔听到此话就看见满目秋天刚才我正骑车回家刚才我正骑在明晃晃的大路只是一瞬 树叶就落满了路面只是一瞬 我已进入秋天
一只鸟在我的阳台上避雨青鸟 小小地跳着一朵温柔的火焰我打开窗子希望它会飞进我的房间说不清是什么念头我洒些饭粒 还模仿着一种叫声青鸟 看看我 又看看暴雨雨越下越大 闪电湿淋淋地垂下青鸟 突然飞去 朝着暴风雨消失一阵寒颤 似乎熄灭的不是那朵火焰而是我的心灵
我听见那个声音的坠落那个声音从某个高处落下垂直的我听见它开始以及结束在下面在房间里的响声我转过身去我听出它是在我后面我觉得它是在地板上或者地板和天花板之间但那儿并没有什么松动没有什么离开了位置这在我预料之中一切都是固定的通过水泥钉子绳索螺丝或者胶水以及事物无法抗拒的向下向下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桌子向下被固定在桌子上的书向下被固定在书页上的文字但那在时间中在十一点二十分坠落的是什么那越过挂钟和藤皮靠椅向下跌去的是什么它肯定也穿越了书架和书架顶上的那匹瓷马我肯定它是从另一层楼的房间里下来的我听见它穿越各种物件光线地毯水泥板石灰沙和灯头穿越木板和布就象革命年代秘密从一间囚房传到另一间囚房这儿远离果园远离石头和一切球体现在不是雨季也不是刮大风的春天那是什么坠落在十一点二十分和二十一分这段时间我清楚地听到它容易被忽视的坠落因为没有什么事物受到伤害没有什么事件和这声音有关它的坠落并没有象一块大玻璃那样四散开去也没有象一块陨石震动四周那声音相当清晰足以被耳朵听到又不足以被描述形容和比划不足以被另一双耳朵证实那是什么坠落了这只和我有关的坠落它停留在那儿在我的身后在空间和时间的某个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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