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余光中
天问余光中
水上的霞光呵一条接一条,何以都没入了暮色了呢?
地上的灯光呵一盏接一盏,何以都没入了夜色了呢?
天上的星光呵一颗接一颗,何以都没入了曙色了呢?
我们的生命呵一天接一天,何以都归于永恒了呢?
而当我走时呵把我接走的,究竟是怎样的天色呢?
是暮色吗昏昏?
是夜色吗沉沉?
是曙色吗耿耿?

作者简介

余光中
余光中 诗人

余光中(1928年10月21日~2017年12月14日),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学者、翻译家,出生于江苏南京,祖籍福建泉州永春。因母亲原籍为江苏武进,故也自称“江南人”。

余光中(1928年10月21日~2017年12月14日),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学者、翻译家,出生于江苏南京,祖籍福建泉州永春。因母亲原籍为江苏武进,故也自称“江南人”。
一向忘了左胸口有一小块伤痕,为什麽会在那里,是刀挑的,还是剑削的,还是谁温柔的唇不温柔的阻咒所吻?
直到晚年心脏发痛的那天从镜中的裸体他发现那块疤,那块疤已长大谁当胸一掌的手印一只血蟹,一张海棠纹身那扭曲变貌的图形他惊视那海棠究竟是外伤还是内伤再也分不清
值得活下去的晚年,无论多孤单必须醒着的深夜,就像今晚当浑然的涛声把不安的世界轻轻摇成了一梦:港内的船山下的街道,临室的妻案上的鼾息应着水上的风声可幸还留下这一盏灯伴我细味空空的长夜无论这一头白发的下面还压着多少激怒与哀愁这不肯放手的右手当一切都已经握不住了尤其是岁月还想乘筋骨未钝腕血未冷向命运索取来此的意义而你灯啊总是照顾在近旁青睐脉脉三尺的温馨凡我要告诉这世界的秘密无论笔触多麽的轻细你都认为是紧要的耳语不会淹没於鼾声风更保证当最後我也睡下你仍会亮在此地只为了守在梦外要把我的话传给必须醒着的人。
偶然,在停电的晚上一截白蜡烛有心伴我去探久已失落的世界看它殷勤带路的姿势和眷眷照顾着我的清光是那样熟悉而可亲不免令人怀疑它就是小时後巴山夜雨陪我念书到梦的边缘才黯然化烟而去的那枝每一截蜡烛有一段故事用蕊心细细地诉给火听桌上的那一截真的就是四十年前相望的那枝?真的就是吗,烛啊,我问你一阵风过你轻轻地摇头有意无意地像在说否有意无意地又像在说是就算你真是从前的那截在恍然之间被我认出又怎能指望,在摇幻的光中你也认得出这就是我认出眼前,咳,这陌生的白发就是当日乌丝的少年?
我在扬子江的岸边歌唱,歌声响遍了岸的两旁。
我抬起头来看一看东方,初升的太阳是何等的雄壮!嗨呦,嗨呦,初生的太阳是何等的雄壮!顺风时扯一张白帆,把风儿装得满满;上水来拉一根铁链,把船儿背上青天!嗨呦,嗨呦,把船儿背上青天!微笑的水面象一床摇篮,水面的和风是母亲的手。
疯狂的浪头是一群野兽,拿船儿驮起就走!嗨呦,嗨呦,拿船儿驮起就走!一辈子在水上流浪,我的家就是宽广:早饭在叙府吃过,晚饭到巴县再讲!嗨呦,嗨呦,晚饭到巴县再讲!我在扬子江的岸边歌唱,歌声响遍了岸的两旁。
我抬起头来看一看东方,初升的太阳是何等的雄壮!嗨呦,嗨呦,初升的太阳是何等的雄壮!
如果早晨听见你倾吐,最美的那动词,如果当晚就死去我又何惧?
当我爱时必爱得凄楚,若不能爱得华丽你的美无端地将我劈伤,今夏只要伸臂,便有奇迹降落在摊开的手掌,便有你的降落在我的掌心,莲的掌心例如夏末的黄昏,面对满池清芬面对静静自燃的灵魂究竟哪一朵,哪一朵会答应我如果呼你的小名?
只要池中还有,只要夏日还有一瓣红艳,又何必和你见面?
莲是甄甄的小名,莲即甄甄一念甄甄,见莲即见人只要心中还有,只要梦中还有还有一瓣清馨,即夏已弥留即满地残梗,即漫天残星,不死的仍是莲的灵魂永远,我等你分唇,启齿,吐那动词凡爱过的,远不遗忘。
反受过伤的永远有创伤。
我的伤痕红得惊心,烙莲花形。

古诗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