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一位不再年轻的人
致一位不再年轻的人
你己经望得见那可悲的背景和各得其所的一切事物;交给达埃多的剑和灰烬,交蛤贝利萨留的钱币。
为什么你要在六韵步诗朦胧的青铜里没完没了地搜寻战争既然大地的六只脚,喷涌的血和敞开的坟墓就在这里?
这里深不可测的镜子等着你它将梦见又忘却你的余年和痛苦的反影。
那最后的已将你包围。
这间屋子是你度过迟缓又短暂的夜的地方,这条街,你每天把它凝望。

作者简介

博尔赫斯
博尔赫斯 诗人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 ,1899年8月24日-1986年6月14日),阿根廷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兼翻译家,被誉为作家中的考古学家。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一个有英国血统的律师家庭。在日内瓦上中学,在剑桥读大学。掌握英、法、德等多国文字。 作品涵盖多个文学范畴,包括:短文、随笔小品、诗、文学评论、翻译文学。其中以拉丁文隽永的文字和深刻的哲理见长。

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Jorge Luis Borges ,1899年8月24日-1986年6月14日),阿根廷诗人、小说家、散文家兼翻译家,被誉为作家中的考古学家。生于布宜诺斯艾利斯(Buenos Aires)一个有英国血统的律师家庭。在日内瓦上中学,在剑桥读大学。掌握英、法、德等多国文字。 作品涵盖多个文学范畴,包括:短文、随笔小品、诗、文学评论、翻译文学。其中以拉丁文隽永的文字和深刻的哲理见长。
还是这里。
这里,像大陆的另一道边界,那无际的原野,呼喊在此处寂寞地消逝;还是这里,印第安人,套索,野马。
还是这里,秘密的飞鸟在历史的轰鸣之上颂唱一个傍晚和它的记忆;还是这里,星辰的奥秒的字母,今天指挥我的笔写下那些名字,日月的连续的迷宫并没有将它们拖走,圣哈辛托和又一个温泉关,阿拉莫。
还是这里,这不得而知的渴望的,短暂的事物就是生命。
你的肉体,如今已是尘土和行星曾像我们的一样在大地上留下重量,你的双眼曾望见太阳,那颗著名的星辰,你并不居住在严酷的往昔而是在无穷无尽的当今,在时间的极点与令人晕眩的顶峰,你曾在你的庙宇中听见史诗那古老嗓音的召唤。
你曾把词语编织,你曾颂唱过布鲁南堡的凯旋但没有将它归功于主而是归功于你的国王的剑,你曾怀着凶暴的欢乐赞颂黑铁的刀剑,维京人的耻辱,鹰与乌鸦的盛宴,你曾在战争的颂歌里召集这家族的惯常的比喻,你曾在一个没有历史的时代里在今日与昨天也在布鲁南堡的血汗之中看见一个古代黎明的水晶,你如此深爱你的英格兰却不曾为它命名,如今你不是别的只是一些词语由日尔曼学者加以批注。
如今你不是别的而只是我的声音是它在复活着你黑铁的词语。
我请求我的众神或时间的总和让我的日子达到遗忘,我的名字该是无人,像尤利西斯的名字,但是一些诗篇该留存下去在那个适于记忆的黑夜里或是在人类的早晨。
倘若(那位希腊人在《克拉提鲁斯》中曾如此断言)名字乃是事物的原型,玫瑰就存在于玫瑰的字母之内而在尼罗河这个词里是它的滚滚长流。
那么,将辅音与元音加以组合,就必有一个可怕的名字,秘密地归结了上帝的本质,而全能在精确的字母与音节中得到了保留。
在乐园里,亚当与所有的星辰知道这个词。
罪恶的铁锈(神秘哲学家们说)抹去不它,无数个世代过去,人类已将它遗失。
但人的机巧,人的天真之心没有止境。
我知道有一天上帝的选民曾经寻求过那个名字在犹太区的斋夜之中。
不同于那些在朦胧历史里只投下一道朦胧暗影的众人,仍然青翠而生气勃勃的是对布拉格拉比犹大·莱翁的记忆。
渴望着知道上帝所知的事物,犹大·莱翁埋首于字母的纽合,它们错综复杂的变更最终他念出了那个名字,它就是钥匙,大门,回声,是主和巨厦,对着一个玩偶,他用笨拙的双手艰难地传授这些字母的私密时间的,空间的秘密。
那赝物抬起了它困睡的眼睑,看见形体与色彩而不理解,在喧闹声中茫然,接着它尝试起胆怯的迈步。
渐渐地它看见自己(就像我们)被囚禁于这声音回荡的蛛网这座由将来,过去,昨天,同时,方才,左右,你我,它们,别人织成的网罗。
(那神秘哲学家充当这奇异的生命的灵感,把它称为戈莱姆;这些真相舒莱姆曾经提到过,在他书中一个博学的地方。
)那位拉比向它揭示宇宙(这是我的腿;这是你的;这是绳子)终于,在几年以后,那冥顽的弟子多少已能够清扫犹太教堂。
也许在记录里有一个错误或是在那个神圣名字的组合里;无论这巫术多么高超,那位人类的学徒从没有学会说话。
它的眼睛更像狗而不像人,而比起狗眼,它们更接近于物,这日光会在拉比身后跟随穿过那些隐秘宅室的可疑的暗影。
戈莱姆还存在一点反常与粗鄙因为每当它经过,拉比的雄猫就躲藏起来。
(舒莱姆书中没有这只猫但透过时间,我猜到了它。
)向着上帝它举起孝顺的手臂摹仿它的上帝默默祈祷或者,带着愚蠢的微笑,它松动,报以凹面的,东方式的鞠躬。
拉比望着它,满目柔情也有某种恐惧。
我是怎样(他自语)得以制成了这伤心的儿子,却又停步不前,算是上智无为?
我何必在无穷无尽的序列里,增添又一个象征?
我何必给那在永恒中徒然缠绕的线团加上又一场因果,和又一个不幸?
在痛苦与迷朦之光的时辰里对着戈莱姆他垂下了双眼。
又有谁能告诉我们上帝感到了什么当他望着他在布拉格的拉比?
散落在时间尽头的一代代玫瑰,我但愿这里面有一朵能够免遭我们的遗忘,一朵没有标记和符号的玫瑰在曾经有过的事物之间,命运赋予我特权,让我第一次道出这沉默的花朵,最后的玫瑰弥尔顿曾将它凑近眼前,而看不见。
哦你这绯红,橙黄或纯白的花,出自消逝的花园,你远古的往昔魔法般留存在这首诗里闪亮,黄金,血,象牙或是阴影如在他的手中,看不见的玫瑰呵。
因为某人的死——一种神秘,我掌握了它空洞的名字,但我们看不到它的现实——在城南有一幢房子门户洞开直到黎明,一幢陌生的房子,我命中注定见不到第二次,但它今夜却在等待着我发出一道睡梦深沉时警醒的光辉,被痛苦的夜晚消磨,清晰,在现实中细致入微。
我走向它为死亡所重压的不眠之时,穿过记忆般基本的街道,穿过黑夜里充盈丰盛的时间,听不见更多的生命除了游荡在一家昏暗店铺附近街区里的人们和世上某一位孤单的吹哨者。
怀着期待,我慢步而行,来到了我所寻找的这片街区,这幢房子,这扇质朴的门,不得不庄重的人们迎接我,活过了我父辈的年月的人们,我们估量着命运,在一间面向院子的洁净房间里这院子处于黑夜的力量与圆满之下我们谈论无关的事物,因为现实更巨大在镜子里我们是百无聊赖的阿根廷人,被共享的马黛茶量出无用的钟点。
那些细小的智慧令我感动它们随每一个人的死亡而失去——书籍的习惯,一把钥匙的习惯,一具肉体在别的肉体中间的习惯——无法恢复的节奏,为了他构成了这世界的灰烬。
我知道每一种特权,尽管隐晦,都是在奇迹的范围里而这就是个大奇迹,加入这守夜,聚集起来,围住这谁也不认识的人:死者,聚集起来,隔绝或守护他死亡的第一夜。
而死者,那不可思议的人呢?
他的现实处在与他无关的花朵之下他死亡的好客会给予我们另一段时间的回忆和城南铭刻般警练的街道,要一条条地体味,和吹在回返的脸上的阴暗的微风和从那巨大痛苦中解救了我们的黑夜:真实者的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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