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赫斯的古诗

有人计算了日子,有人认清了时辰,有的人则无关紧要谈不上苍促与迟延。
阿尔伯诺兹吹着一支恩特雷里奥斯米隆加走过;在他自负的帽沿下他的两眼望见了晨光,那是一八九零年的今天,是在早晨;在莱蒂洛的浅滩上他们巴经数不清他的爱情和直到黎明的牌戏的数量,以及与邻人和异乡人的流血械斗的数量。
不止一个恶棍和流氓与他不共戴天;在南边的一个街角一把匕首在等待着他。
不是一把而是三把,在天光擦亮以前,它们落到了他身上这个人于是奋力反击。
一把刀插入他的胸口他的脸无动于衷;阿列霍·阿尔伯诺兹死了仿佛这没什么要紧。
我想他会乐于知道他的故事如今在一曲米隆加里。
时间是遗忘,也是回忆。
你己经望得见那可悲的背景和各得其所的一切事物;交给达埃多的剑和灰烬,交蛤贝利萨留的钱币。
为什么你要在六韵步诗朦胧的青铜里没完没了地搜寻战争既然大地的六只脚,喷涌的血和敞开的坟墓就在这里?
这里深不可测的镜子等着你它将梦见又忘却你的余年和痛苦的反影。
那最后的已将你包围。
这间屋子是你度过迟缓又短暂的夜的地方,这条街,你每天把它凝望。
还是这里。
这里,像大陆的另一道边界,那无际的原野,呼喊在此处寂寞地消逝;还是这里,印第安人,套索,野马。
还是这里,秘密的飞鸟在历史的轰鸣之上颂唱一个傍晚和它的记忆;还是这里,星辰的奥秒的字母,今天指挥我的笔写下那些名字,日月的连续的迷宫并没有将它们拖走,圣哈辛托和又一个温泉关,阿拉莫。
还是这里,这不得而知的渴望的,短暂的事物就是生命。
你的肉体,如今已是尘土和行星曾像我们的一样在大地上留下重量,你的双眼曾望见太阳,那颗著名的星辰,你并不居住在严酷的往昔而是在无穷无尽的当今,在时间的极点与令人晕眩的顶峰,你曾在你的庙宇中听见史诗那古老嗓音的召唤。
你曾把词语编织,你曾颂唱过布鲁南堡的凯旋但没有将它归功于主而是归功于你的国王的剑,你曾怀着凶暴的欢乐赞颂黑铁的刀剑,维京人的耻辱,鹰与乌鸦的盛宴,你曾在战争的颂歌里召集这家族的惯常的比喻,你曾在一个没有历史的时代里在今日与昨天也在布鲁南堡的血汗之中看见一个古代黎明的水晶,你如此深爱你的英格兰却不曾为它命名,如今你不是别的只是一些词语由日尔曼学者加以批注。
如今你不是别的而只是我的声音是它在复活着你黑铁的词语。
我请求我的众神或时间的总和让我的日子达到遗忘,我的名字该是无人,像尤利西斯的名字,但是一些诗篇该留存下去在那个适于记忆的黑夜里或是在人类的早晨。
倘若(那位希腊人在《克拉提鲁斯》中曾如此断言)名字乃是事物的原型,玫瑰就存在于玫瑰的字母之内而在尼罗河这个词里是它的滚滚长流。
那么,将辅音与元音加以组合,就必有一个可怕的名字,秘密地归结了上帝的本质,而全能在精确的字母与音节中得到了保留。
在乐园里,亚当与所有的星辰知道这个词。
罪恶的铁锈(神秘哲学家们说)抹去不它,无数个世代过去,人类已将它遗失。
但人的机巧,人的天真之心没有止境。
我知道有一天上帝的选民曾经寻求过那个名字在犹太区的斋夜之中。
不同于那些在朦胧历史里只投下一道朦胧暗影的众人,仍然青翠而生气勃勃的是对布拉格拉比犹大·莱翁的记忆。
渴望着知道上帝所知的事物,犹大·莱翁埋首于字母的纽合,它们错综复杂的变更最终他念出了那个名字,它就是钥匙,大门,回声,是主和巨厦,对着一个玩偶,他用笨拙的双手艰难地传授这些字母的私密时间的,空间的秘密。
那赝物抬起了它困睡的眼睑,看见形体与色彩而不理解,在喧闹声中茫然,接着它尝试起胆怯的迈步。
渐渐地它看见自己(就像我们)被囚禁于这声音回荡的蛛网这座由将来,过去,昨天,同时,方才,左右,你我,它们,别人织成的网罗。
(那神秘哲学家充当这奇异的生命的灵感,把它称为戈莱姆;这些真相舒莱姆曾经提到过,在他书中一个博学的地方。
)那位拉比向它揭示宇宙(这是我的腿;这是你的;这是绳子)终于,在几年以后,那冥顽的弟子多少已能够清扫犹太教堂。
也许在记录里有一个错误或是在那个神圣名字的组合里;无论这巫术多么高超,那位人类的学徒从没有学会说话。
它的眼睛更像狗而不像人,而比起狗眼,它们更接近于物,这日光会在拉比身后跟随穿过那些隐秘宅室的可疑的暗影。
戈莱姆还存在一点反常与粗鄙因为每当它经过,拉比的雄猫就躲藏起来。
(舒莱姆书中没有这只猫但透过时间,我猜到了它。
)向着上帝它举起孝顺的手臂摹仿它的上帝默默祈祷或者,带着愚蠢的微笑,它松动,报以凹面的,东方式的鞠躬。
拉比望着它,满目柔情也有某种恐惧。
我是怎样(他自语)得以制成了这伤心的儿子,却又停步不前,算是上智无为?
我何必在无穷无尽的序列里,增添又一个象征?
我何必给那在永恒中徒然缠绕的线团加上又一场因果,和又一个不幸?
在痛苦与迷朦之光的时辰里对着戈莱姆他垂下了双眼。
又有谁能告诉我们上帝感到了什么当他望着他在布拉格的拉比?
散落在时间尽头的一代代玫瑰,我但愿这里面有一朵能够免遭我们的遗忘,一朵没有标记和符号的玫瑰在曾经有过的事物之间,命运赋予我特权,让我第一次道出这沉默的花朵,最后的玫瑰弥尔顿曾将它凑近眼前,而看不见。
哦你这绯红,橙黄或纯白的花,出自消逝的花园,你远古的往昔魔法般留存在这首诗里闪亮,黄金,血,象牙或是阴影如在他的手中,看不见的玫瑰呵。
因为某人的死——一种神秘,我掌握了它空洞的名字,但我们看不到它的现实——在城南有一幢房子门户洞开直到黎明,一幢陌生的房子,我命中注定见不到第二次,但它今夜却在等待着我发出一道睡梦深沉时警醒的光辉,被痛苦的夜晚消磨,清晰,在现实中细致入微。
我走向它为死亡所重压的不眠之时,穿过记忆般基本的街道,穿过黑夜里充盈丰盛的时间,听不见更多的生命除了游荡在一家昏暗店铺附近街区里的人们和世上某一位孤单的吹哨者。
怀着期待,我慢步而行,来到了我所寻找的这片街区,这幢房子,这扇质朴的门,不得不庄重的人们迎接我,活过了我父辈的年月的人们,我们估量着命运,在一间面向院子的洁净房间里这院子处于黑夜的力量与圆满之下我们谈论无关的事物,因为现实更巨大在镜子里我们是百无聊赖的阿根廷人,被共享的马黛茶量出无用的钟点。
那些细小的智慧令我感动它们随每一个人的死亡而失去——书籍的习惯,一把钥匙的习惯,一具肉体在别的肉体中间的习惯——无法恢复的节奏,为了他构成了这世界的灰烬。
我知道每一种特权,尽管隐晦,都是在奇迹的范围里而这就是个大奇迹,加入这守夜,聚集起来,围住这谁也不认识的人:死者,聚集起来,隔绝或守护他死亡的第一夜。
而死者,那不可思议的人呢?
他的现实处在与他无关的花朵之下他死亡的好客会给予我们另一段时间的回忆和城南铭刻般警练的街道,要一条条地体味,和吹在回返的脸上的阴暗的微风和从那巨大痛苦中解救了我们的黑夜:真实者的厌烦。
没有人能读出泪水或责备来眨低这篇上帝之威力的宣言,上帝以他绝妙的反讽同时给了我书籍与黑夜。
他让失明的双眼来充当这座书城的主人,这眼晴只能在梦的图书馆里阅读毫无意义的篇章,它们都由黎明让给了它的渴望。
日子在眼前徒然挥霍它无限的卷帙它们艰深如那些在亚历山大被焚毁的艰深的原稿。
因为饥渴一位国王在喷泉与花园间垂毙;我没无目的跋涉在这盲目的图书馆,这座高大而幽深的监狱。
百科全书,地图册,东方与西方,世纪,朝代,符号,宇宙与宇宙起源的学说由墙壁提供,但毫无用处。
在我的黑暗里,那虚浮的冥色我用一把迟疑的手杖慢慢摸索,我,总是在想象着天堂是一座图书馆的类型。
某种事物,肯定不能名之以命运这个词,安排了这一切;另一个人在另外的迷朦之夜里也曾领受过这数不清的书籍与黑暗。
在缓慢的陈列馆里游荡怀着神圣的无名恐惧我时常感到我就是那另一个,那个死去,曾经在同样的日子迈过同样的步履。
在两者之中,是谁写下了这首诗一个复数的我还走一道孤单的阴影?
那给我命名的词又算得了什么倘若这诅咒是共同的,是同一个?
格鲁萨克或博尔赫斯,我观看着这亲爱的世界变形与熄灭成为一堆苍白,模糊的灰烬就仿佛是梦境,或者是遗忘。
在这最后的傍晚子弹呼啸。
一阵风,风中满目烟尘,日子崩溃,而战斗扭曲,胜利是别人的。
野蛮人胜了,那些加乌乔胜了。
我曾钻研过教会法和世俗法,我,弗朗西斯科·纳西索·德·拉普里达,我的声音曾宣布了这严酷的土地的独立,被打败了,满脸的血污如汗水,没有希望,没有恐惧,四顾迷惘,穿过最偏僻的郊野向南突围。
就像《炼狱》中的那个上尉,他曾流着血在原野上徒步奔逃,被死亡所蒙蔽和践踏在黑暗的河流失去名字的地方,我也会倒下。
结局就是今天。
沼泽地两侧的沉沉黑夜窥伺着我,阻止着我,我听见我灼热的死亡之蹄把我追逐用骑兵、用口络和长矛。
渴望成为别人,成为法官,渴望读书,渴望宣判的我将躺在沼地之间开阔的天空下;但一种莫名的,秘密的快乐使我鼓起了勇气。
我终于面对了我在南美洲的命运。
把我送往那毁灭的黄昏的是这脚步混乱的迷宫它是我的日子编织的,自从一个诞辰日开始。
我终于发现我的岁月的隐秘的钥匙,弗朗西斯科·德·拉普里达的宿命,那缺失的字母,那完美的形式,上帝起初就了如指掌。
在这黑夜的镜子里我追上了我那无可怀疑的永恒的脸。
圆环即将合上。
我等待着它的到来。
我的脚踩上了寻找着我的长矛的阴影。
我死亡的嘲弄,骑兵,鬃毛,一匹匹战马,收紧了我的包围圈……这是最初的一击,现在坚硬的铁把我的胸膛刺破,亲切的刀子穿透了咽喉。
愿黄金和风暴与你的军队并肩作战,马格努斯·巴福德。
愿你的战斗在明天,在我的王国的疆场上获得好运。
愿你的帝王之手编织起可怕的刀剑之网。
愿那些向你的剑作出反抗的人成为红色天鹅的食物,愿你的众神满足你的光荣,愿他们满足你噬血的欲望。
愿你在黎明获胜,蹂躏爱尔兰的王啊。
愿你所有的日子都比不上明天的光辉。
因为这一天将是末日。
我向你发誓,马格努斯王。
因为在它的光明消逝之前,我要击败你和抹去你,马格努斯·巴福德。
一颗子弹在河边追上了他,这条清澈的河流,名字无人知晓。
他扑倒。
(这个故事是真的,这个人是许多人。
)黄金的空气激荡着松树林里懒散的针叶。
那只耐心的蚂蚁攀上漠然的脸。
旭日东升。
许多事情已经改变还将无穷无尽地改变下去直到某个将来的日子,我要歌唱你歌唱无人哭泣的,失败的你,你倒下,如一个死人倒下。
没有一块大理石守卫你的记忆;六尺黄土是你黑暗的光荣。
那位高大的美国绅士合上了这一卷蒙田,出门去寻找另外一种毫不逊色的快乐走进使土地上升的冥色。
他迈向深邃的西方的斜坡,迈向那道落日熔金的边界,穿过田野,就像今天穿过这行诗的作者的记忆。
他想到:我读完了那些重要的书籍也写作了别的书,晦暗的遗忘不会抹去它们。
一个神允诺了我凡人所能了解的一切。
整个大陆传扬着我的名字;我从未生活过。
我要成为另一个人。
达喀尔就在太阳,沙漠与大海的十字路口。
太阳在我们眼前把苍穹遮蔽,流沙如埋伏的野兽破坏道路,大海是一腔仇恨。
我曾见过一位酋长,他的披风上有比燃烧的天空更加炽烈的蔚蓝。
靠近电影院的清真寺闪耀着祈祷钟声的宁静之光。
背风的荫蔽令棚屋远去,太阳如一个窃贼攀上了墙头。
非洲的命运在永恒之中,那里有战功,偶像,王国,莽莽森林和刀剑。
我得到过一个黄昏和一个村庄。
在黎明四足爬行,在白天直立而用三条腿游荡在虚幻的傍晚的空间,那永恒的司芬克斯就是这样看待她变幻莫测的兄弟,人,入夜时一个人走来他恐惧地破解着镜子里面恶魔般的形象,他的没落和他的命运的反影。
我们就是俄狄甫斯,以一种永恒的方式我们也是那漫长的三重的野兽,我们将是的,我们曾是的一切。
看见我们存在的巨大形象我们就会毁灭;满怀仁慈的上帝赐予了我们后代和遗忘。
那位犹太人半透明的手在冥色四合之际打磨着水晶而消逝的傍晚是恐惧与寒冷。
手,以及在犹太区边上变成了白色的风信子空地对于这沉静的人来说几乎不存在他正梦想着一个光明的迷宫。
声名,另一面镜子里的梦中之梦的反影没有使他迷乱,处女们可怕的爱情也没有。
免于比喻,也免于神话,他磨光了一片艰深的水晶:那无限的地图描画着他所有的星星汇成的一。
别人死去,但那发生在过去,那是对死亡最为仁慈的季节。
可能吗,我、雅可布·阿尔曼苏尔的一个臣民,会像玫瑰和亚里斯多德一样死去?
此刻吟唱着诗篇的我明天将是那神秘的,是死者,居住在一个魔法与荒漠的星球上,没有以往,没有以后,没有时辰。
神秘主义者如是说。
我相信我不配进入地狱或天堂,但我不作预言。
我们的历史像普洛透斯的形体一样变幻无常。
是什么漂泊不定的迷宫,是什么光辉的盲目之白,将成为我的命运,当这场冒险的结局交付给我奇特的死亡的体验?
我要畅饮它清澈的遗忘,永远存在;但决不曾经存在。
那个被投以石头和憎恨的民族,他们痛苦中不朽的形像曾用一种神圣的恐怖在黑暗的守夜里将他吸引。
像畅饮美酒一样他也畅饮圣经里的赞美诗和颂歌并且感到那甘甜属于他自己感到那命运属于他自己。
以色列呼喊着他。
在暗中坎西诺斯听见她,像那位先知在秘密的峰顶听见主的秘密的声音从燃烧的黑莓里传来。
愿他的记忆永远把我陪伴;其它的事物会有光荣来讲述。
有一行魏尔兰的诗句,我已回忆不起,有一条邻近的街道,是我双脚的禁地,有一面镜子,最后一次望见我,有一扇门,我已经在世界的尽头把它关闭。
在我图书馆的藏书中有几本我再也不会翻开。
今年夏天,我将有五十岁了:死亡消磨着我,永不停息。
在大约五十个世纪之后在维京人的龙从未到达的一条大河的彼岸,我返回到那些粗糙而累人的词语它们,通过一张已是尘土的嘴,我曾在诺森布里亚和墨西亚使用过,在成为哈斯拉姆或博尔赫斯之前。
上星期我们读到裘力斯·恺撒是从罗马城前来发现不列颠的第一人;在葡萄再次成熟之前我将听到那谜语的夜鸳啼鸣的声音和围绕在国王的墓穴四周的十二名武士的挽歌。
另外的象征的象征,未来的英语或德语的变奏,由这些词语向我揭示它们曾有一度就是图像一个人用它们来赞颂大海或一把剑;明天它们将归来和复活,明天fyr将不是fire而是那驯服而又易变的神的状况望着它,没有人能免于一种古老的恐惧。
要赞颂那无限的因果之迷宫,它会给我揭开一面镜子,在镜中我看见的将是无人或另一个人,而在这以前它已经交给我这纯粹的冥想:冥想一种黎明的语言。
对他们我一无所知或所知甚少,我的葡萄牙祖先,博尔赫斯;模糊的血亲在我的肉体中仍旧晦暗地继续着他们的习惯,纪律和焦虑。
黯昧,仿佛他们从没有存在过又同艺术的程序格格不入,他们不可思议地形成了时间、大地与遗忘的一部分。
这样更好。
事情就是如此,他们是葡萄牙人,是著名的人撬开了东方的长城,沉溺于大海和另一片沙子的海洋。
他们是神秘荒漠里迷失的皇帝又是那些发誓说他没有死去的人们。
我感谢那座由无数的因与果织成的神圣迷宫,为了造物的万象它们造就了这唯一的宇宙,为了理性,它不会停止梦想一幅迷宫的蓝图,为了海伦的美貌和尤利西斯的坚毅,为了爱情,它让我们望着别人就像神望着他们,为了坚硬的宝石和自由的水,为了代数,那座精致的水晶宫殿,为了西里西亚的安吉勒斯的神秘钱币,为了叔本华,他也许己经破解了宇宙,为了火的光辉,望着它,谁都不能没有一种古老的恐惧,为了桃花心木,雪松和檀香,为了面包与盐,为了玫瑰的神秘它挥霍了色彩却看不见,为了1955年某些黑夜与白天,为了那些坚忍的骑手,他们在平原上驱策牲畜与黎明,为了蒙得维的亚的清晨,为了友谊的艺术,为了苏格拉底的最后一日、为了入暮时在十字架与十字架之间传递的那些个词语,为了那个伊斯兰之梦,它拥抱了一千零一夜,为了那另一个梦,那是地狱,净化的火焰之塔和那些神圣的天体,为了斯威登堡,他曾在伦敦街上与天使交谈,为了秘密的不可追忆的河流,它们在我身上汇集,为了无数世纪前我在诺森布里亚所说的话言,为了萨克森人的剑与竖琴,为了大海,它也是一个灿烂的荒原和我们一无所知的事物的一个密码,维京人的一行墓志铭。
为了英格兰的词语的音乐,为了日尔曼的词语的音乐,为了史诗的严冬,为了我不曾读过的一本书的名字:GestaDeiPerFrancos,为了飞鸟般天真的巍尔兰,为了水晶的菱镜和青铜的砝码,为了老虎的条纹,为了圣弗兰西斯科和曼哈顿岛的高塔,为了得克萨斯之晨,为了那个写下了《道德书简》的塞维利亚人,他的名字,正如他所愿,我们无从知晓,为了科尔多瓦的塞内加和卢卡,他们在西班牙人之前写下了全部的西班牙文学,为了几何的,勇敢的象棋,为了芝诺的乌龟和罗伊斯的地图,为了桉树的药物气味,为了足以佯装成智慧的言辞,为了废除或更改了往昔的遗忘,为了习俗,它像一面镜子重复又证实了我们,为了早晨,它交给我们一个开端的幻觉,为了黑夜,它的黑暗和它的天文学,为了别人的勇敢与欢乐,为了祖国,它是在素馨花之中被感受到的或是在一把陈旧的剑里,为了惠特曼或阿西西的方济各,他们早已写下了这首诗,为了一件事,就是这首诗无穷无尽它与一切造物的总和合一它永远不会到达是后一行它因人而异,为了弗兰西斯·哈斯拉姆,她请她的孩子们原谅她死得邢么慢,为了人睡前的分分秒秒,为了睡梦与死亡,这两件隐秘的珍宝,为了音乐,时间的神秘形式。
我想到一只老虎。
冥色提升了巨大而繁忙的图书馆让那些书架也显得遥远;勇敢、天真、浴血而又新奇,它要穿过它的树林与白昼把足迹印上一道泥泞的河岸这河的名字它并不知晓(在它的世界里没有名字和往昔也没有未来,只有确凿的瞬间)它要跨越蛮荒的距离要在交织的气味的迷宫里嗅出黎明的气味和麋鹿的沁香的气味;在竹子的条纹里我辩认出它的条纹,并且想见它颤动的华丽皮肤所覆盖的骨架。
在这座行星上,徒劳地错杂着凸面的大海和沙漠;从南美洲一个遥远的港口从这间屋子里我追踪和梦见了你、在恒河两岸出没的老虎呵。
夜色流遍我的心灵我沉思我在诗篇里呼唤的老虎是一只象征与阴影的老虎,一系列文学的比喻和一连串百科全书的记忆不是那要命的老虎,那不祥的珍宝它在太阳或变幻无常的月亮之下,在苏门答腊或孟加拉执行着它爱情,懒散和死亡的惯例。
我反对象征的老虎,用那一只真实的老虎,热血的老虎,它屠杀了野牛种族的十分之一而在今天,59年8月3日,它在大草原上又铺开了一道沉着的阴影,然而为它命名,推想它的环境、这行为己经把它变成了艺术的虚构,而不是大地上行走的众生中的生命。
我们要寻找第三只老虎。
这一只像别的一样会成为我梦幻的一个形式,人类词语的一种组合,不会是有血有肉的老虎在神话以外的世界上踩遍大地。
我对此了如指掌,但某种事物迫使我进行这模糊的,毫无意义的古老冒险,我仍然坚持着在入夜的时辰里寻找那不在我诗中的,那另一只老虎。
就让吉他来讲述黑铁闪亮时的传说,讲述打赌掷骰子。
赛马饮酒的传说,科斯塔·布拉瓦还有众人的道路的传说。
有一个昨天的故事最愚蠢的人也会倾听;命运不曾有协议谁又能将它指责————此刻我感到今夜回忆要从南方前来。
先生们,下面就是伊贝拉兄弟的故事,风流又好斗的两个人冒险事领头的两个人拼刀子好汉的精英如今已埋进了黄土。
骄傲和贪婪的欲望总把人引入歧途;连勇气也会腐蚀日夜炫耀它的人们那个弟弟对正义欠下了更多的死亡。
当胡安·伊贝拉看见他弟弟走到了前面他的耐心已用尽他为他设下陷阱。
一颗子弹杀死了他,在科斯塔·布拉瓦那边。
于是以忠实的文笔我把这故事讲完;那天该隐的故事他仍在把亚伯杀害。
我滑下你的暮色如厌倦滑下一道斜坡的虔诚。
年轻的夜晚像你屋顶平台上的一片翅膀。
你是我们曾经有过的布宜诺斯艾利斯,那座随着岁月悄俏溜走的城市。
你是我们的,节日的,像水中倒映的星星。
时间中虚假的门,你的街道朝向更轻柔的往昔。
黎明之光,它送出的早晨向我们走来,越过甘甜的褐色海水在照亮我的百叶窗之前,你低低的日色已赐福于你的花园。
被听成了一首诗的城市。
拥有庭院之光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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