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封住了我们的嘴
死亡封住了我们的嘴
一死亡封住了我们的嘴紧接着这一刻的是钟声漫过夏季的树木是蓝天里鸟儿拍翅的声响以及鸟儿在云层里的微弱的心跳风已离开这座城市,犹如起锚的船离不开有河流奔涌的绿莹莹的大陆你,一个打开草莓罐头的女孩离开窗口;从此你用影子走路用梦说话,用水中的姓名与我们作伴死亡封住了我们的嘴紧接着这一刻的是落日在这河流上婴儿在膝盖上,灰色的塔在城市的背脊上我走进面目全非的街道一天或一星期之后我还将走过这里远离硝石的火焰和鹅卵石的清凉我将想起一只杳无音信的鸽子做一个放生的姿势,而其实我所希望的是它悄悄地回到我的心里死亡封住了我们的嘴在炎热的夏季里蝉所唱的歌不是歌在炎热的夏季老人所讲的故事概不真实在炎热的夏季山峰不是山峰,没有雾在炎热的夏季村庄不是村庄,没有人在炎热的夏季石头不是石头,而是金属在炎热的夏季黑夜不是黑夜,没有其他人睡去我所写下的诗也不是诗我所想起的人也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二我永远不会知道是出于偶然还是愿望你自高楼坠落到我们中间这是一只流血的鹰雏坠落到七月闷热的花圃里多少人睁大眼睛听到这一噩耗因为你的血溅洒在大街上再不能和泥土分开因为这不是故事里的死而是真实的死;无所谓美也无所谓丑你永远离开了我们永远留下了一个位置因为这是真实的死,我们无语而立语言只是为活人而存在一条思想之路在七月的海水里消逝你的血溅洒在大街上隐藏在快乐与痛苦背后的茫然出现门打开了,它来到我们面前,如此寂静现在玫瑰到了怒放的时节你那抚摸过命运的小手无力地放在身边你的青春面孔模糊一片是你少女胸脯开始生长蒿草而你的脚开始接触到大地的内部在你双眼失神的天幕上我看到一个巨大的问号一把镰刀收割生命现在你要把我们拉入你麻木的脑海,没有月光的深渊使我不得不跪下来把你的眼睛合上然后我也得把我自己的眼睛深深地关闭,和你告别三把她带走吧把荆花戴在她的头上把她焚化在炉火里那裂开的骨头不再是她她不再飞起回忆她短暂的爱她不再飞起回忆伤害过她的人回忆我们晴朗的城市她多云的向往岩石里的花不是她沉默中见到的苹果树的花她不再飞起我无法测度她的夏季她不再需要真理她已成为她自己的守护神啊,她的水和种子是我所不能祈祷的水和种子我不能为她祈祷她睫毛上的雨水迎接过什么样的老鼠和北方的星辰什么样的镀金的智慧啊,她不再飞起制伏她的泪她的呼吸不再有令人激动的韵律四我永远不会知道是出于偶然还是愿望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一个和你一样高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一个和你一样同名同姓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一个和你一样一样俏丽的少女站立在我身旁远处市场上一片繁忙当我带住生命的疆绳向你询问生命的意义,你已不能用嘴来回答我而是用这整个悲哀的傍晚一大群少女站立在我的身旁你死了,她们活着,战栗着,渴望生活她们把你的血液接纳进自己的身体多年以后心怀恐惧的母亲们回忆着这一天(那是你世上的未来)尸体被轻轻地该上白布,夏季的雪一具没有未来的尸体享受到刹那的宁静于是不存在了,含苞欲放的月亮不存在了,你紫色衫裙上的温热我将用毕生的光阴走向你,不是吗?
多年以后风冲进这条大街像一队士兵冲进来,唱着转战南北的歌那时我看见我的手,带着凌乱的刀伤展开在苹果树上我将修改我这支离破碎的挽歌让它为你恢复黎明的风貌

作者简介

西川
西川 诗人

西川,1963年出生于江苏徐州,198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美国艾奥瓦大学2002年访问学者。现执教于北京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西川自80年代起即投身于全国性的青年诗歌运动。他和海子、骆一禾被誉为北大三诗人。出版作品有《深浅》《大河拐大弯》等。其创作和诗歌理念在当代中国诗歌界影响广泛。出版有诗集《虚构的家谱》(1997)《大意如此》(1997)《西川的诗》(1999),诗文集《深浅》(2006)、散文集《水渍》(2001)、《游荡与闲谈:一个中国人的印度之行》(2004)、随笔集《让蒙面人说话》(1997)、评著《外国文学名作导读本.诗歌卷》(2001)、译著《博尔赫斯八十忆旧》(2004)、《米沃什词典》(与北塔合译,2004)。编有《海子的诗》(1995)《海子诗全编》(1997)。曾获鲁迅文学奖(2001)、庄重文文学奖(2003)、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阿齐伯格奖修金(1997)、德国魏玛全球论文竞赛十佳(1999)等。

西川,1963年出生于江苏徐州,198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美国艾奥瓦大学2002年访问学者。现执教于北京中央美术学院人文学院。西川自80年代起即投身于全国性的青年诗歌运动。他和海子、骆一禾被誉为北大三诗人。出版作品有《深浅》《大河拐大弯》等。其创作和诗歌理念在当代中国诗歌界影响广泛。出版有诗集《虚构的家谱》(1997)《大意如此》(1997)《西川的诗》(1999),诗文集《深浅》(2006)、散文集《水渍》(2001)、《游荡与闲谈:一个中国人的印度之行》(2004)、随笔集《让蒙面人说话》(1997)、评著《外国文学名作导读本.诗歌卷》(2001)、译著《博尔赫斯八十忆旧》(2004)、《米沃什词典》(与北塔合译,2004)。编有《海子的诗》(1995)《海子诗全编》(1997)。曾获鲁迅文学奖(2001)、庄重文文学奖(2003)、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阿齐伯格奖修金(1997)、德国魏玛全球论文竞赛十佳(1999)等。
幸好我能感觉,幸好我能倾听一支午夜的钢琴曲复活一种精神一个人在阴影中朝我走近一个没有身子的人不可能被阻挡但他有本领擦亮灯盏我器具令我羞愧地看到我双手污黑睡眠之冰发出咔咔的断裂声有一瞬间灼灼的杜鹃花开遍大地一个人走近我,我来不及回避就象我来不及回避我的青春在午夜的钢琴曲中,我舔着干裂的嘴唇,醒悟到生命的必然性但一支午夜的钢琴曲犹如我抓不住的幸福,为什么如此之久我抓住什么,什么就变质?
我记忆犹新那许多喧闹的歌舞场景而今夜的钢琴曲不为任何人伴奏它神秘,忧伤,自言自语窗外的大风息止了,必有一只鹰飞近积雪的山峰,必有一只孔雀受到梦幻的鼓动,在星光下开屏而我像一株向日葵站在午夜的中央自问谁将取走我笨重的生命一个人走近我,我们似曾相识我们脸对着脸,相互辨认我听见有人在远方鼓掌一支午夜的钢琴曲归于寂静对了,是这样:一个人走近我犹豫了片刻,随即欲言又止地退回到他所从属的无边的阴影。
在戈雅的绘画里,它们给艺术家带来了噩梦。
它们上下翻飞忽左忽右;它们窃窃私语却从不把艺术家叫醒说不出的快乐浮现在它们那人类的面孔上。
这些似鸟而不是鸟的生物,浑身漆黑与黑暗结合,似永不开花的种籽似无望解脱的精灵盲目,凶残,被意志引导有时又倒挂在枝丫上似片片枯叶,令人哀悯而在其他故事里,它们在潮湿的岩穴里栖身太阳落山是它们出行的时刻觅食,生育,然后无影无踪它们会强拉一个梦游人入伙它们会夺下他手中的火把将它熄灭它们也会赶走一只入侵的狼让它跌落山谷,无话可说在夜晚,如果有孩子迟迟不睡那定是由于一只编幅躲过了守夜人酸疼的眼睛来到附近,向他讲述命运一只,两只,三只编幅没有财产,没有家园,怎能给人带来福祉?
月亮的盈亏褪尽了它们的羽毛;它们是丑陋的,也是无名的它们的铁石心肠从未使我动心直到有一个夏季黄昏我路过旧居时看到一群玩耍的孩子看到更多的蝙蝠在他们头顶翻飞夕光在胡同里布下了阴影也为那些蝙蝠镀上了金衣它们翻飞在那油漆剥落的街门外对于命运却沉默不语在古老的事物中,一只蝙蝠正是一种怀念。
它们闲暇的姿态挽留了我,使我久久停留在那片城区,在我长大的胡同里
在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暮色也同样辽阔灯一盏一盏地亮了暮色像秋天一样蔓延所有的人都闭上嘴亡者呵,出现吧因为暮色是一场梦——沉默获得了纯洁我又想起一些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标志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经历它们构成天堂和地狱而暮色在大地上蔓延我伸出手,有人握住它每当暮色降临便有人轻轻叩响我的家门
这精确的陈述出自全部混乱的过去这纯净的力量,像水笼头滴水的节奏注释出历史的缺失我因触及星光而将黑夜留给大地黑夜舔着大地的裂纹:那分岔的记忆无人是一个人,乌有之乡是一个地方一个无人在乌有之乡写下这些需要我在阴影中辨认的诗句我放弃在尘世中寻找作者,抬头望见一个图书管理员,懒散地,仅仅为了生计而维护着书籍和宇宙的秩序。
突然停电,使我确信我生活在一个发展中国家一个有人在月光下读书的国家一个废除了科举考试的国家突然停电,使我听见小楼上的风铃声。
猫的脚步声远方转动的马达嘎然而止身边的电池收音机还在歌唱只要一停电,时间便迅速回转:小饭铺里点起了蜡烛那吞吃着乌鸦肉的胖子发现树权上的乌鸦越聚越多而眼前这一片漆黑呀多像海水澎湃的子宫一位母亲把自己吊上房梁每一个房间都有其特殊的气味停电,我摸到一只拖鞋但我叨念着:“火柴,别藏了!”在烛光里,我看到自己巨大、无言的影子投映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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