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柱山南麓
天柱山南麓
(一)十一月河水清洌,适合做成塔尖收割余下的刀口正慢慢抚平田野上,吹拂着大病愈后的轻松我坐在河岸,用红笔标出你的位置。
中年了,许多事物变得易于确认:弧形的池塘说明它是个空壳,梯形的则蓄满幽灵。
你笑着,在地图中合上小木箱果子烂了,以迎接初雪(二)燕雀不知鸿鹄,却是秋日同窗在宿命的丛林你变成我,我变成你。
有时在枝头共眺,山下连绵无尽的村庄每一户都住着母亲。
时而灰蒙蒙,时而铁锈色无端端悲喜交加有时绕着贫穷的屋檐,飞五圈如将这屋檐捆绑了,再捆绑,五次。
粥泼了哭着:要解开,要割断!
    (三)炊烟散去了,仍是炊烟它的味道不属于任何人这么淡的东西无法描绘    (四)野花颓败,像你换了一个面孔。
年轻人更加耗电,伏在小木桌上写信倘我的卷刀不够锋利,你的结局将在铅笔中遭到涂改。
哦,捂着胸口的小河呜咽翻腾了几百里,仍是克制不住的泡沫在落款。
我垂柳的教鞭指向水面你画出的波浪发黄,小石桥更高地拱起负木柴的佝偻老人正经过黑压压的人群走出了河底的淤泥    (五)我把诗稿置于陶罐中收藏在故乡雕龙的屋梁。
此屋建自明末,多少衰落的星斗敲打过这鱼鳞状小青瓦――――多少人消失了穆旦啊,北岛,你们在夏季的圩堤冲出缺口而我恰是个修补圩堤的人。
(完)  2005-3-8 17:27

作者简介

陈先发
陈先发 诗人

陈先发,1967年10月出生,安徽桐城人。1989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著有诗集《春天的死亡之书》(1994年,安徽文艺出版社)、《前世》(2005年,复旦大学出版社)、《写碑之心》(2011年,长江文艺出版集团)、《九章》(2017年,安徽教育出版社),长篇小说《拉魂腔》(2006年,花城出版社),随笔集《黑池坝笔记》(2014年,安徽教育出版社)  等。曾提出诗歌主张:“本土性在当代”与“诗哲学”。2005年曾组建若缺诗社。

陈先发,1967年10月出生,安徽桐城人。1989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著有诗集《春天的死亡之书》(1994年,安徽文艺出版社)、《前世》(2005年,复旦大学出版社)、《写碑之心》(2011年,长江文艺出版集团)、《九章》(2017年,安徽教育出版社),长篇小说《拉魂腔》(2006年,花城出版社),随笔集《黑池坝笔记》(2014年,安徽教育出版社)  等。曾提出诗歌主张:“本土性在当代”与“诗哲学”。2005年曾组建若缺诗社。
她低挽发髻,绿裙妖娆,有时从湖水中直接穿行而过,抵达对岸,榛树丛里的小石凳。
我造景的手段,取自魏晋:浓密要上升为疏朗竹子取代黄杨,但相逢的场面必须是日常的小石凳早就坐了两人,一个是红旗砂轮厂的退休职工姓陶,左颊留着刀疤。
另一个的脸看不清垂着,一动不动,落叶踢着他的红色塑料鞋。
你就挤在他们中间吧。
我必须走过漫长的湖畔小径才能到达。
你先读我刻在阴阳界上的留言吧:你不叫虞姬,你是砂轮厂的多病女工。
你真的不是虞姬,寝前要牢记服药,一次三粒。
逛街时画淡妆。
一切,要跟生前一模一样2004年11月
  秋天踩着水调歌头,踩着菩萨蛮野鸭在雨后的湖上,翻跟斗朝着湖滨的朱门,吊白眼。
流水因袭了本国的老章法,一笔又一笔倾向于脸上平抹,内心既汹涌,又缓慢。
宴席散尽,你到高于柳梢的楼上独饮旧天堂的墙上写着“拆”字,可这湖水是能拆掉的么?
我倒要看看你们又能建设什么样的新章法?
我距明朝灭亡350年,我距天坛1100公里。
是的,我有着不合时宜的孤单,我偏爱景物冰凉的过去式:枯荷举着,仿八大山人,像钟声入暮。
        2004年11月
桤木,白松,榆树和水杉,高于接骨木,紫荆铁皮桂和香樟。
湖水被秋天挽着向上,针叶林高于阔叶林,野杜仲高于乱蓬蓬的剑麻。
如果湖水暗涨,柞木将高于紫檀。
鸟鸣,一声接一声地溶化着。
蛇的舌头如受电击,她从锁眼中窥见的桦树要高于从旋转着的玻璃中,窥见的桦树。
死人眼中的桦树,高于生者眼中的桦树。
将被制成棺木的桦树,高于被制成提琴的桦树。
2004年10月
要逃,就干脆逃到蝴蝶的体内去不必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不必等到血都吐尽了。
要为敌,就干脆与整个人类为敌。
他哗地一下就脱掉了蘸墨的青袍脱掉了一层皮脱掉了内心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
脱掉了云和水这情节确实令人震悚:他如此轻易地又脱掉了自已的骨头!我无限誊恋的最后一幕是:他们纵身一跃在枝头等了亿年的蝴蝶浑身一颤暗叫道:来了!这一夜明月低于屋檐碧溪潮生两岸只有一句尚未忘记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把左翅朝下压了压,往前一伸说:梁兄,请了请了――2004年6月2日
山冈,庭院,通向虚空的台阶,甚至在地下复制着自身的种子。
月亮把什么都抓在手里,河流却舍得放弃。
要理解一个死者的形体是困难的,他坐在你堂前的紫檀椅上,他的手搭在你荫凉的脊骨他把世间月色剥去一层,再剥去一层剩下了一地的霜,很薄,紧贴在深秋黑黑的谷仓。
死者不过是死掉了他困于物质的那一点点。
要理解他返回时的辛酸,是多么地困难他一路下坡,河堤矮了,屋顶换了几次,祠堂塌了大半2004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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