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
理想
  1没有理想的人像是草木,在春天生发,到秋日枯黄,对于生活它做不出总结,面对绝望它提不出希望。
没有理想的人像是流水,为什么听不见它的歌唱?
原来它已为现实的泥沙逐渐淤塞,变成污浊的池塘。
没有理想的人像是空屋而无主人,它紧紧闭着门窗,生活的四壁堆积着灰尘,外面在叩门,里面寂无音响。
那么打开吧,生命在呼喊:让一个精灵从邪恶的远方侵入他的心,把他折磨够,因为他在地面看见了天堂。
  2理想是个迷宫,按照它的逻辑你越走越达不到目的地。
呵,理想,多么美好的感情,但等它流到现实底冰窟中,你看到的就是北方的荒原,使你丰富的心倾家荡产。
“我是一个最合理的设想,我立足在坚实的土壤上,”但现实是一片阴险的流沙,只有泥污的脚才能通过它。
“我给人指出崇高的道路,我的明光能照澈你的迷雾,”别管有多少人为她献身,我们的智慧终于来自疑问。
毫无疑问吗?
那就跟着她走,像追鬼火不知扑到哪一头。
1976年4月

作者简介

穆旦
穆旦 诗人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铮,曾用笔名梁真,祖籍浙江省海宁市袁花镇,出生于天津。现代主义诗人、翻译家。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铮,曾用笔名梁真,祖籍浙江省海宁市袁花镇,出生于天津。现代主义诗人、翻译家。
我穿着一件破衣衫出门,这么丑,我看着都觉得好笑,因为我原有许多好的衣衫都已让它在岁月里烂掉。
人们对我说:你老了,你老了,但谁也没有看见赤裸的我,只有在我深心的旷野中才高唱出真正的自我之歌。
它唱到,“时间愚弄不了我,我没有卖给青春,也不卖给老年,我只不过随时序换一换装,参加这场化装舞会的表演。
“但我常常和大雁在碧空翱翔,或者和蛟龙在海里翻腾,凝神的山峦也时常邀请我到它那辽阔的静穆里做梦。
”1976年4月
  1有新的声音要从心里迸出,(他们说是春天的到来)住在城市的人张开口,厌倦了,他们去到天外的峰顶上觉得自由,路上有孤独的苦力,零零落落,下着不稳的脚步,在田野里,粗黑的人忘记了城里的繁华,扬起久已被扬起的尘土,在河边,他们还是蹬着干燥的石子,俯着身,当船只逆行着急水,哎唷,——哎唷,——哎唷,——多思的人替他们想到了在西北,在一望无际的风沙之下,正有一队骆驼“艰苦地”前进,而他们是俯视着了,静静,千古淘去了屹立的人,不动的田垅却如不动的山岭,在历史上,也就是在报纸上,那里记载的是自己代代的父亲,地主,商人,各式的老爷,没有他们儿子那样的聪明,他们是较为粗鲁的,他们仔细地,短指头数着钱票,把年轻女人搂紧,哈哈地笑,躺下他们睡了,也不会想到(每一代也许迟睡了三分钟),因而他们的儿子渐渐学会了自己的悲观的,复杂的命运。
  2那是母亲的痛苦?
那里母亲的悲哀?
——春天?
在受孕的时期,看进没有痛苦的悲哀,那沉默,虽然孩子的队伍站在清晨的广场,有节拍的歌唱,他们纯洁的高音虽然使我激动而且流泪了,虽然,堕入沉思里,我是怀疑的,希望,系住我们。
希望在没有希望,没有怀疑的力量里,在永远被蔑视的,沉冤的床上,在隐藏了欲念的,枯瘪的乳房里,我们必需扶助母亲的生长我们必需扶助母亲的生长我们必需扶助母亲的生长因为在史前,我们得不到永恒,我们的痛苦永远地飞扬,而我们的快乐在她的母腹里,是继续着……
我不再祈求那不可能的了,上帝,当可能还在不可能的时候,生命的变质,爱的缺陷,纯洁的冷却这些我都继承下来了,我所祈求的因为越来越显出了你的威力,从学校一步就跨进你的教堂里,是在这里过去变成了罪恶,而我匍匐着,在命定的绵羊的地位,不不,虽然我已渐渐被你收回了,虽然我已知道了学校的残酷在无数的绝望以后,别让我把那些课程在你的坛下忏悔,虽然不断的暗笑在周身传开,而恩赐我的人绝望的叹息,不不,当可能还在不可能的时候,我仅存的血正恶毒地澎湃。
1941年3月
慷慨陈词,愤怒,赞美和欢笑是暗处的眼睛早期待的表演,只看按照这出戏的人物表,演员如何配置精彩的情感。
终至台上下已习惯这种伪装,而对天真和赤裸反倒奇怪:怎么会有了不和谐的音响?
快把这削平,掩饰,造作,修改。
为反常的效果而费尽心机,每一个形式都要求光洁,完美;“这就是生活”,但违反自然的规律,尽管演员已狡狯得毫不狡狯,却不知背弃了多少黄金的心而到处只看见赝币在流通,它买到的不是珍贵的共鸣而是热烈鼓掌下的无动于衷。
1976年4月
在一张白纸上描出个圆圈,点个黑点,就算是城市吧,你知道我画的正在天空上,那儿呢,那颗闪耀的蓝色小星!于是你想着你丢失的爱情,独自走进卧室里踱来踱去。
朋友,天文台上有人用望远镜正在寻索你千年后的光辉呢,也许你招招手,也许你睡了?
1939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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