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底降临
春底降临
现在野花从心底荒原里生长,坟墓里再不是牢固的梦乡,因为沉默和恐惧底季节已经过去,所有凝固的岁月已经飘扬,虽然这里,它留下了无边的空壳,无边的天空和无尽的旋转;过去底回忆已是悲哀底遗忘,而金盅里装满了燕子底呢喃,而和平底幻象重又在人间聚拢,经过醉饮的爱人在树林底边缘,他们只相会于较高的自己,在该幻灭的地方痛楚地分离,但是初生的爱情更浓于理想,再一次相会他们怎能不奇异:人性里的野兽已不能把我们吞食,只要一跃,那里连续着梦神底足迹;而命运溶解了在它古旧的旅途,分流进两岸拭着疲弱的老根,这样的圆珠!
滋润,嬉笑,随它上升,于是世界充满了千万个机缘,桃树,李树,在消失的命运里吸饮,是芬芳的花园围着到处的旅人。
因为我们是在新的星象下行走,那些死难者,要在我们底身上复生;而幸福存在着再不是罪恶,小时候想象的,现在无愧地拚合,牵引着它而我们牵引着一片风景:谁是播种的?
他底笑声追过了哭泣,一如这收获着点首的,迅速的春风,一如月亮在荒凉的黑暗里招手,那起伏的大海是我们底感情,再没有灾难:感激把我们吸引;从田野到田野,从屋顶到屋顶,一个绿色的秩序,我们底母亲,带来自然底合音,不颠倒的感觉,冬底谎,甜蜜的睡,怯弱的温存,在她底心里是一个懒散的世界:因为日,夜,将要溶进堇色的光里永不停歇;而她底男女的仙子倦于享受,和平底美德和适宜的欢欣。
1942年1月

作者简介

穆旦
穆旦 诗人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铮,曾用笔名梁真,祖籍浙江省海宁市袁花镇,出生于天津。现代主义诗人、翻译家。

穆旦(1918年4月5日—1977年2月26日),原名查良铮,曾用笔名梁真,祖籍浙江省海宁市袁花镇,出生于天津。现代主义诗人、翻译家。
她说再见,一笑带上了门,她是活泼,美丽,而且多情的,在门外我听见了一个声音,风在怒号,海上的舟子嘶声的喊:什么是你认为真的,美的,善的?
什么是你的理想的探求?
一付毒剂。
我们失去了欢乐。
风粗暴地吹打,海上这样凶险,我听不见她的细弱的呼求了,风粗暴的吹打,当我在冷清的街道一上一下,多少亲切的,可爱的,微笑的,是这样的面孔让她向我说,你是冷酷的。
你是不是冷酷的?
我是太爱,太爱那些面孔了,他们谄媚我,耳语我,讥笑我,鬼脸,阴谋,和纸糊的假人,使我的一拳落空,使我想起老年人将怎样枉然的太息。
因为青春是短促的。
当她说,你是冷酷的。
你是不是冷酷的?
一个活泼,美丽,多情的女郎,她愿意知道海上的风光,那些坦白后的激动和心跳,热情的眼泪,互助,温暖……谁知道,在海潮似的面孔中,也许将多了她的动人的脸——我不奇异。
这样的世界没有边沿。
在冷清街道上,我独自走回多少次了:多情的思索是不好的,它要给我以伤害,当我有了累赘的良心。
嘶声的舟子驾驶着船,他不能倾覆和人去谈天,在海底,一切是那样的安闲!1941年3月
我们的敌人已不再可怕,他们的残酷我们看得清,我们以充血的心沉着地等待,你的淫贱却把它弄昏。
长期的诱惑:意志已混乱,你借此倾覆了社会的公平,凡是敌人的敌人你一一谋害,你的私生子却得到太容易的成功。
无主的命案,未曾提防的叛变,最远的乡村都卷进,我们的英雄还击而不见对手,他们受辱而死:却由于你的阴影。
在你的光彩下,正义只显得可怜,你是一面蛛网,居中的只有蛆虫,如果我们要活,他们必须死去,天气晴朗,你的统治先得肃清!1945年7月
这从白云流下来的时间,这充满鸟啼和露水的时间,我们不留意的已经过去,这一清早,他却抓住了献给美满,他的身子倒在绿色的原野上,一切的烦扰都同时放低,最高的意志,在欢快中解放,一颗子弹,把他的一生结为整体,那做母亲的太阳,看他长大,看他有时候为阴影所欺,如今却全力的把他拥抱,问题留下来:他唯一的回答升起,其余的,都等着土地收回,他精致的头已垂下来顺从,然而他把自己的生命交还,已较主所赐给的更为光荣。
1945年7月
你是我们请来的大神,我们以为你最主持公平,警棍,水龙,和示威请愿,不过是为了你的来临。
你是我们最渴望的叔父,我们吵着要听你讲话,他们反对的,既然你已来到,借用我们的话来向你欢迎。
谁知道等你长期住下来,我们却一天比一天消瘦,你把礼品胡乱的分给,而尽力使唤的却是我们。
你的产业将由谁承继,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们显然是你得意的子孙,而我们的苦衷将无迹可存。
1945年7月
1多少人的青春在这里迷醉,然后走上熙攘的路程,朦胧的是你的怠倦,云光和水,他们的自己失去了随着就遗忘,多少次了你的园门开启,你的美繁复,你的心变冷,尽管四季的歌喉唱得多好,当无翼而来的夜露凝重——等你老了,独自对着炉火,就会知道有一个灵魂也静静地,他曾经爱你的变化无尽,旅梦碎了,他爱你的愁绪纷纷。
2每次相见你闪来的倒影千万端机缘和你的火凝成,已经为每一分每一秒的事体在我的心里碾碎无形,你的跳动的波纹,你的空灵的笑,我徒然渴望拥有,它们来了又逝去在神的智慧里,留下的不过是我曲折的感情,看你去了,在无望的追想中,这就是为什么我常常沉默:直到你再来,以新的火摒挡我所嫉妒的时间的黑影。
1944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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