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栗
颤栗
云朵打下巨大的阴影。
云朵之上,天空奢侈地蓝这些头顶的沉重之事让我不择方向不停行走我遇见的事物都面无颜色,且枯萎有声——我太紧张了:一只麋鹿一晃而过而我的春天,还在我看不见的远方我知道我为什么颤栗,为什么在黄昏里哭泣我有这样的经验我有这样被摧毁,被撕碎,被抛弃的恐慌这虚无之事也如钝器捶打在我的胸脯上它能够对抗现实的冷却无法卸下自身的寒如果我说出我爱你,能让我下半生恍惚迷离能让我的眼睛看不到下雪,看不到霜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啊,让一个人失去对这个世界的判别失去对疼痛敏锐的感知可是,谁都知道我做不到爱情不过是冰凉的火焰,照亮一个人深处的疤痕后兀自熄灭。

作者简介

余秀华
余秀华 诗人

余秀华,1976年生于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诗人。

余秀华,1976年生于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诗人。
月光在这深冬,一样白着她在院子里,她想被这样的月光照着靠在柿子树上的人,如钉在十字架上有多少受难日,她抱着这棵柿子树,等候审判等候又一次被发放命运边疆月光把一切白的事物都照黑了:白的霜,白的时辰白的骨头它们都黑了如一副棺材横在她的身体里。
眼巴巴地看着:爱着的人与另外的人交杯换盏他们从汉江上行,一路豪取春色——这些,都是我预备于此的,预备把一辈子交给他的他叫她亲爱的我种植的美人蕉是她的,我豢养的蝴蝶是她的我保留了半辈子干净的天空也是她的甚至我写下的诗句,我呼唤过的声音也是她的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在浩荡的江山里跳舞他们不知道两岸枯黄不认识在水边游荡衣衫单薄之人。

在这里,我渡过了许多不该渡过的时光比如阳光好的中午,月季花在窗外啪啪打开那只花猫在院子里打滚有时候嘹亮的交谈,如同天空落下的云朵我也不为所动在床上的时光都是我病了的时光我慢性的,一辈子的病患让我少了许多惭愧有时候我想把一张床占满把身体捶打得越来越薄。
这时候总是漏洞百出心盖不住肺这张床不是婚床,一张木板平整的更像墓床冬天的时候手脚整夜冰凉如同一个人交出一切之后的死亡但是早晨来临,我还是会一跃而起为我的那些兔子为那些将在路上报我以微笑的人们。
那时候他们从池塘边走过,倒影婆娑那时候云那么白,不理会这样的婆娑我看见清风里的许多事物:繁茂和颓废共居一枝他们的轻言细语里,摒弃了人间残疾而光,把他们环绕得那么紧我只想嚎叫一声,只想嚎叫一声一个被掠夺一空的人。
一说到远方,就有了辽阔之心:北方的平原,南方的水城作为炫目的点缀:一个大红裙子的女人有理由把深井里的水带上地面,从黄昏倾流到黎明源于今天的好阳光,我安于村庄,等她邂逅我们的少年,中年,老年一齐到来,明晃晃的,银铃叮当哦,这冬天的,不可一世的好阳光他拍打完身上的煤灰,就白了起来吸引他的却是黑。
他不在地面上的时辰是金黄的金黄得需要隐匿才合情合意年轻的人啊,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他却故意拖延了几个时辰才敲响本身就虚掩的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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