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修篁
致修篁
篁:我从来不曾这么爱,所以你才觉得这爱使你活得很累么?
所以你才称狮子的爱情原也很美么?
我亦劳乏,感受严峻,别有隐痛,但若失去你的爱我将重归粗俗。
我百创一身,幽幽目光牧歌般忧郁,将你几番淋透。
你已不胜寒。
你以温心为我抚平眉结了,告诉我亲吻可以美容。
我复坐起,大地灯火澎湃,恍若蜡炬祭仪,恍若我俩就是受祭的主体,私心觉着僭领了一份祭仪的肃穆。
是的,也许我会宁静地走向寂灭,如若死亡选择才是我最后可获的慰藉。
爱,是闾巷两端相望默契的窗牖,田园般真纯,当一方示意无心解语,期待也是徒劳。
我已有了诸多不安,惧现沙漠的死城。
因此我为你解开发辫周身拥抱你,如同强挽着一头会随时飞遁的神鸟,而用我多汁的注目礼向着你深湖似的眼窝倾泻,直到要漫过岁月久远之后斜阳的美丽。
你啊,篁:既知前途尚多大泽深谷,为何我们又要匆匆急于相识?
从此我忧喜无常,为你变得如此憔悴而玩劣。
啊,原谅我欲以爱心将你裹挟了:是这样的暴君。
仅只是这样的暴君。
1992

作者简介

昌耀
昌耀 诗人

昌耀(1936年6月27日-2000年3月23日),原名王昌耀,湖南桃源人,诗人。

昌耀(1936年6月27日-2000年3月23日),原名王昌耀,湖南桃源人,诗人。
像一个七十五度倾角的十字架——他,稳住了支点,挺直脖颈,牵引身后的重车。
力的韧带,把他的躯体展延成一支——向前欲发的闷箭……——历史的长途,正是如此多情地留下了先行者的雕塑。
在雄鹿的颅骨,有两株被精血所滋养的小树。
雾光里这些挺拔的枝状体明丽而珍重,遁越于危崖、沼泽,与猎人相周旋。
若干个世纪以后。
在我的书架,在我新得收藏品之上,我才听到来自高原腹地的那一声火枪。
——那样的夕阳倾照着那样呼唤的荒野,从高岩。
飞动的鹿角猝然倒仆…………是悲壮的。
是的,在善恶的角力中爱的繁衍与生殖比死亡的战残更古老、更勇武百倍。
我,就是这样~部行动的情书我不理解遗忘。
也不习惯麻木。
我不时展示状如兰花的五指朝向空阔弹去——‘触痛了的是回声。
然而,只是为了再听一次失道者败北的消息我才拨弄这支命题古老的琴曲?
在善恶的角力中爱的繁衍与生殖比死亡的戕残更古老、更勇武百倍。
摘掉荆冠他从荒原踏来,重新领有自己的运命。
眺望旷野里气象哨雪白的柱顶横卧着一支安详的箭镞。
……但是,在那不朽的荒原——不朽的那在疏松的土丘之后竖起前肢独对寂寞吹奏东风的旱獭是他昨天的影子?
不朽的——那在高空的游丝下面冲决气旋带箭失落于昏溟的大雁、那在闷热的刺棵丛里伸长脖颈手持石器追食着蜥蜴的万物之灵是他昨天的影子?
在不朽的荒原。
在荒原不朽的暗夜。
在暗夜浮动的旋梯在烦躁不安闪烁而过的红狐、那惊犹未定倏忽隐遁的黄翔、那来去无踪的鸱鸺、那旷野猫、那鹿麂、那磷光、……可是他昨天的影子?
我不理解遗忘。
当我回首山关,夕阳里覆满五色翎毛,——是一座座惜春的花冢。
他忧愁了。
他思念自己的快谷。
那里,紧贴着断崖的裸岩,他的牦牛悠闲地舔食雪线下的青草。
而在草滩,他的一只马驹正扬起四蹄,徵开河湾的浅水向着对岸的母畜奔去,慌张而又娇嗔地咴咴……。
那里的太阳是浓重的釉彩。
那里的空气被冰雪滤过,混合着刺人感官的奶油、草叶与酵母的芳香……——我不就是那个在街灯下思乡的牧人,梦游与我共命运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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