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古诗
听远村寺塔的钟声,象梦里的轻涛吐复收,省心海念潮的涨歇,依稀漂泊踉跄的孤舟!水粼粼,夜冥冥,思悠悠,何处是我恋的多情友,风飕飕,柳飘飘,榆钱斗斗,令人长忆伤春的歌喉。
月下待杜鹃不来。现代。徐志摩。 看一回凝静的桥影,数一数螺钿的波纹,我倚暖了石栏的青苔,青苔凉透了我的心坎;月儿,你休学新娘羞,把锦被掩盖你光艳首,你昨宵也在此勾留,可听她允许今夜来否?听远村寺塔的钟声,象梦里的轻涛吐复收,省心海念潮的涨歇,依稀漂泊踉跄的孤舟!水粼粼,夜冥冥,思悠悠,何处是我恋的多情友,风飕飕,柳飘飘,榆钱斗斗,令人长忆伤春的歌喉。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声幽冥,小蛙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蜻蜓?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奈何在暴雨时,雨槌下捣烂鲜红无数,奈何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惆怅地辞树,奈何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度,远巷薤露的乐音,一阵阵被冷风吹过——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雨后的黄昏,满院只美荫,清香与凉风,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一斤,两斤,杯底喝尽,满怀酒欢,满面酒红,连珠的笑响中,浮沉着神仙似的酒翁——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石虎胡同七号。现代。徐志摩。 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善笑的藤娘,袒酥怀任团团的柿掌绸缪,百尺的槐翁,在微风中俯身将棠姑抱搂,黄狗在篱边,守候睡熟的珀儿,它的小友小雀儿新制求婚的艳曲,在媚唱无休——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荡漾着无限温柔。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雨过的苍茫与满庭荫绿,织成无声幽冥,小蛙独坐在残兰的胸前,听隔院蚓鸣,一片化不尽的雨云,倦展在老槐树顶,掠檐前作圆形的舞旋,是蝙蝠,还是蜻蜓?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淡描着依稀的梦景。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奈何在暴雨时,雨槌下捣烂鲜红无数,奈何在新秋时,未凋的青叶惆怅地辞树,奈何在深夜里,月儿乘云艇归去,西墙已度,远巷薤露的乐音,一阵阵被冷风吹过——我们的小园庭,有时轻喟着一声奈何。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雨后的黄昏,满院只美荫,清香与凉风,大量的蹇翁,巨樽在手,蹇足直指天空,一斤,两斤,杯底喝尽,满怀酒欢,满面酒红,连珠的笑响中,浮沉着神仙似的酒翁——我们的小园庭,有时沉浸在快乐之中。
深深的黑夜,依依的塔影,团团的月彩,纤纤的波鳞——假如你我荡一支无遮的小艇,假如你我创一个完全的梦境!
月下雷峰影片。现代。徐志摩。 我送你一个雷峰塔影,满天稠密的黑云与白云;我送你一个雷峰塔顶,明月泻影在眠熟的波心。深深的黑夜,依依的塔影,团团的月彩,纤纤的波鳞——假如你我荡一支无遮的小艇,假如你我创一个完全的梦境!
去吧,青年,去吧!与幽谷的香草同埋;去吧,青年,去吧!悲哀付与暮天的群鸦。
去吧,梦乡,去吧!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去吧,梦乡,去吧!我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
去吧,种种,去吧!当前有插天的高峰;去吧,一切,去吧!当前有无穷的无穷!
去吧。现代。徐志摩。 去吧,人间,去吧!我独立在高山的峰上;去吧,人间,去吧!我面对着无极的穹苍。去吧,青年,去吧!与幽谷的香草同埋;去吧,青年,去吧!悲哀付与暮天的群鸦。去吧,梦乡,去吧!我把幻景的玉杯摔破;去吧,梦乡,去吧!我笑受山风与海涛之贺。去吧,种种,去吧!当前有插天的高峰;去吧,一切,去吧!当前有无穷的无穷!
累坏了,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那明星还不出现;——那明星还不出现,累坏了,累坏了马鞍上的身手。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荒野里倒着一只牲口,黑夜里躺着一具尸首。
——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为要寻一个明星。现代。徐志摩。 我骑着一匹拐腿的瞎马,向着黑夜里加鞭;——向着黑夜里加鞭,我跨着一匹拐腿的瞎马!我冲入这黑绵绵的昏夜,为要寻一颗明星;——为要寻一颗明星,我冲入这黑茫茫的荒野。累坏了,累坏了我胯下的牲口,那明星还不出现;——那明星还不出现,累坏了,累坏了马鞍上的身手。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荒野里倒着一只牲口,黑夜里躺着一具尸首。——这回天上透出了水晶似的光明!
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顺著我的指头看,那天边一小星的蓝——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快上这轻快的小艇,去到那理想的天庭——恋爱,欢欣,自由——辞别了人间,永远!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现代。徐志摩。 这是一个懦怯的世界:容不得恋爱,容不得恋爱!披散你的满头发,赤露你的一双脚;跟着我来,我的恋爱,抛弃这个世界殉我们的恋爱!我拉着你的手,爱,你跟着我走;听凭荆棘把我们的脚心刺透,听凭冰雹劈破我们的头,你跟着我走,我拉着你的手,逃出了牢笼,恢复我们的自由!跟着我来,我的恋爱!人间已经掉落在我们的后背,——看呀,这不是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白茫茫的大海,无边的自由,我与你与恋爱!顺著我的指头看,那天边一小星的蓝——那是一座岛,岛上有青草,鲜花,美丽的走兽与飞鸟;快上这轻快的小艇,去到那理想的天庭——恋爱,欢欣,自由——辞别了人间,永远!
她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着,畸屈着,奋挺着,纠旋着,仿佛她垫着的席子是用针尖编成的,仿佛她的帐围是用火焰织成的;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美丽的少妇,现在在绞痛的惨酷里变形成魔鬼似的可怖:她的眼,一时紧紧的阖着,一时巨大的睁着,她那眼,原来象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珠象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朱红色的口唇,现在象是炉底的冷灰,她的口颤着,撅着,扭着,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她的发是散披着,横在口边,漫在胸前,象揪乱的麻丝,她的手指间紧抓着几穗拧下来的乱发;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但她还不曾绝望,她的生命挣扎着血与肉与骨与肢体的纤微,在危崖的边沿上,抵抗着,搏斗着,死神的逼迫;她还不曾放手,因为她知道这苦痛不是无因的,因为她知道她的胎宫里孕育着一点比她自己更伟大的生命的种子,包涵着一个比一切更永久的婴儿;因为她知道这苦痛是婴儿要求出世的征候,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的生命的消息,是她完成她自己生命的使命的时机;因为她知道这忍耐是有结果的,在她剧痛的昏瞀中她仿佛听着上帝准许人间祈祷的声音,她仿佛听着天使们赞美未来的光明的声音;因此她忍耐着,抵抗着,奋斗着……她抵拼绷断她统体的纤微,她要赎出在她那胎宫里动荡着的生命,在她一个完全,美丽的婴儿出世的盼望中,最锐利,最沉酣的痛感逼成了最锐利最沉酣的快感……
婴儿。现代。徐志摩。 我们要盼望一个伟大的事实出现,我们要守候一个馨香的婴儿出世:——你看他那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她那少妇的安详,柔和,端丽现在在剧烈的阵痛里变形成不可信的丑恶:你看她那遍体的筋络都在她薄嫩的皮肤底里暴涨着,可怕的青色与紫色,象受惊的水青蛇在田沟里急泅似的,汗珠站在她的前额上象一颗弹的黄豆。她的四肢与身体猛烈的抽搐着,畸屈着,奋挺着,纠旋着,仿佛她垫着的席子是用针尖编成的,仿佛她的帐围是用火焰织成的;一个安详的,镇定的,端庄的,美丽的少妇,现在在绞痛的惨酷里变形成魔鬼似的可怖:她的眼,一时紧紧的阖着,一时巨大的睁着,她那眼,原来象冬夜池潭里反映着的明星,现在吐露着青黄色的凶焰,眼珠象是烧红的炭火,映射出她灵魂最后的奋斗,她的原来朱红色的口唇,现在象是炉底的冷灰,她的口颤着,撅着,扭着,死神的热烈的亲吻不容许她一息的平安,她的发是散披着,横在口边,漫在胸前,象揪乱的麻丝,她的手指间紧抓着几穗拧下来的乱发;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但她还不曾绝望,她的生命挣扎着血与肉与骨与肢体的纤微,在危崖的边沿上,抵抗着,搏斗着,死神的逼迫;她还不曾放手,因为她知道这苦痛不是无因的,因为她知道她的胎宫里孕育着一点比她自己更伟大的生命的种子,包涵着一个比一切更永久的婴儿;因为她知道这苦痛是婴儿要求出世的征候,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的生命的消息,是她完成她自己生命的使命的时机;因为她知道这忍耐是有结果的,在她剧痛的昏瞀中她仿佛听着上帝准许人间祈祷的声音,她仿佛听着天使们赞美未来的光明的声音;因此她忍耐着,抵抗着,奋斗着……她抵拼绷断她统体的纤微,她要赎出在她那胎宫里动荡着的生命,在她一个完全,美丽的婴儿出世的盼望中,最锐利,最沉酣的痛感逼成了最锐利最沉酣的快感……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沪杭车中。现代。徐志摩。 匆匆匆!催催催!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我不曾开言,她亦不曾告辞,驻足在山道旁,我暗暗的寻思,吐露你的秘密,这不是最好时机?
”——露沾的小草花,仿佛恼我的迟疑。
为什么迟疑,这是最后的时机,在这山道旁,在这雾盲的朝上?收集了勇气,向着她我旋转身去:——但是啊,为什么她这满眼凄惶了我咽住了我的话,低下了我的头,水灼与冰激在我的心胸间回荡,啊,我认识了我的命运,她的忧愁,——在这浓雾里,在这凄清的道旁!在那天朝上,在雾茫茫的山道旁,新生的小蓝花在草丛里睥睨我目送她远去,与她从此分离——在青草间飘拂,她那洁白的裙衣!
在那山道旁。现代。徐志摩。 在那山道旁,一天雾濛濛的朝上,初生的小蓝花在草丛里窥觑,我送别她归去,与她在此分离,在青草里飘拂,她的洁白的裙衣。我不曾开言,她亦不曾告辞,驻足在山道旁,我暗暗的寻思,吐露你的秘密,这不是最好时机?”——露沾的小草花,仿佛恼我的迟疑。为什么迟疑,这是最后的时机,在这山道旁,在这雾盲的朝上?收集了勇气,向着她我旋转身去:——但是啊,为什么她这满眼凄惶了我咽住了我的话,低下了我的头,水灼与冰激在我的心胸间回荡,啊,我认识了我的命运,她的忧愁,——在这浓雾里,在这凄清的道旁!在那天朝上,在雾茫茫的山道旁,新生的小蓝花在草丛里睥睨我目送她远去,与她从此分离——在青草间飘拂,她那洁白的裙衣!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雪花的快乐。现代。徐志摩。 假如我是一朵雪花,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飞扬,飞扬,飞扬,——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也不上荒街去惆怅——飞扬,飞扬,飞扬,——你看,我有我的方向!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飞扬,飞扬,飞扬,——啊,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消溶,消溶——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
那我,那我,……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
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
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五百次的投生?
……自私,我知道,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
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象我这娇嫩的花朵,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
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
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有那一天吗?
——你在,就是我的信心;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丢了我走?
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翡冷翠的一夜。现代。徐志摩。 你真的走了,明天?那我,那我,……你也不用管,迟早有那一天;你愿意记着我,就记着我,要不然趁早忘了这世界上有我,省得想起时空着恼,只当是一个梦,一个幻想;只当是前天我们见的残红,怯怜怜的在风前抖擞,一瓣,两瓣,落地,叫人踩,变泥……唉,叫人踩,变泥——变了泥倒干净,这半死不活的才叫是受罪,看着寒伧,累赘,叫人白眼——天呀!你何苦来,你何苦来……我可忘不了你,那一天你来,就比如黑暗的前途见了光彩,你是我的先生,我爱,我的恩人,你教给我什么是生命,什么是爱,你惊醒我的昏迷,偿还我的天真。没有你我哪知道天是高,草是青?你摸摸我的心,它这下跳得多快;再摸我的脸,烧得多焦,亏这夜黑看不见;爱,我气都喘不过来了,别亲我了;我受不住这烈火似的活,这阵子我的灵魂就象是火砖上的熟铁,在爱的槌子下,砸,砸,火花四散的飞洒……我晕了,抱着我,爱,就让我在这儿清静的园内,闭着眼,死在你的胸前,多美!头顶白树上的风声,沙沙的,算是我的丧歌,这一阵清风,橄榄林里吹来的,带着石榴花香,就带了我的灵魂走,还有那萤火,多情的殷勤的萤火,有他们照路,我到了那三环洞的桥上再停步,听你在这儿抱着我半暖的身体,悲声的叫我,亲我,摇我,咂我,……我就微笑的再跟着清风走,随他领着我,天堂,地狱,哪儿都成,反正丢了这可厌的人生,实现这死在爱里,这爱中心的死,不强如五百次的投生?……自私,我知道,可我也管不着……你伴着我死?什么,不成双就不是完全的爱死”,要飞升也得两对翅膀儿打伙,进了天堂还不一样的要照顾,我少不了你,你也不能没有我;要是地狱,我单身去你更不放心,你说地狱不定比这世界文明象我这娇嫩的花朵,难保不再遭风暴,不叫雨打,那时候我喊你,你也听不分明,——那不是求解脱反投进了泥坑,倒叫冷眼的鬼串通了冷心的人,笑我的命运,笑你懦怯的粗心?这话也有理,那叫我怎么办呢?活着难,太难就死也不得自由,我又不愿你为我牺牲你的前程……唉!你说还是活着等,等那一天!有那一天吗?——你在,就是我的信心;可是天亮你就得走,你真的忍心丢了我走?我又不能留你,这是命;但这花,没阳光晒,没甘露浸,不死也不免瓣尖儿焦萎,多可怜!你不能忘我,爱,除了在你的心里,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但我如何能回答?
我但自喜楼高车快的文明,不曾将我的心灵污抹,今日我对此古风古色,桥影藻密,依然能坦胸相见,惺惺惜别。
康桥,再会吧!你我相知虽迟,然这一年中我心灵革命的怒潮,尽冲泻在你妩媚河身的两岸,此后清风明月夜,当照见我情热狂溢的旧痕,尚留草底桥边,明年燕子归来,当记我幽叹音节,歌吟声息,缦烂的云纹霞彩,应反映我的思想情感,此日撤向天空的恋意诗心,赞颂穆静腾辉的晚景,清晨富丽的温柔;听!那和缓的钟声解释了新秋凉绪,旅人别意,我精魂腾跃,满想化人音波,震天彻地,弥盖我爱的康桥,如慈母之于睡儿,缓抱软吻;康桥!汝永为我精神依恋之乡!此去身虽万里,梦魂必常绕汝左右,任地中海疾风东指,我亦必纡道西回,瞻望颜色;归家后我母若问海外交好,我必首数康桥,在温清冬夜蜡梅前,再细辨此日相与况味;设如我星明有福,素愿竟酬,则来春花香时节,当复西航,重来此地,再捡起诗针诗线,绣我理想生命的鲜花,实现年来梦境缠绵的销魂足迹,散香柔韵节,增媚河上风流;故我别意虽深,我愿望亦密,昨宵明月照林,我已向倾吐心胸的蕴积,今晨雨色凄清,小鸟无欢,难道也为是怅别情深,累藤长草茂,涕泪交零!康桥!山中有黄金,天上有明星,人生至宝是情爱交感,即使山中金尽,天上星散,同情还永远是宇宙间不尽的黄金,不昧的明星;赖你和悦宁静的环境,和圣洁欢乐的光阴,我心我智,方始经爬梳洗涤,灵苗随春草怒生,沐日月光辉,听自然音乐,哺啜古今不朽——强半汝亲栽育——的文艺精英;恍登万丈高峰,猛回头惊见真善美浩瀚的光华,覆翼在人道蠕动的下界,朗然照出生命的经纬脉络,血赤金黄,尽是爱主恋神的辛勤手绩;康桥!你岂非是我生命的泉源?
你惠我珍品,数不胜数;最难忘骞士德顿桥下的星磷坝乐,弹舞殷勤,我常夜半凭阑干,倾听牧地黑野中倦牛夜嚼,水草间鱼跃虫嗤,轻挑静寞;难忘春阳晚照,泼翻一海纯金,淹没了寺塔钟楼,长垣短堞,千百家屋顶烟突,白水青田,难忘茂林中老树纵横;巨干上黛薄茶青,却教斜刺的朝霞,抹上些微胭脂春意,忸怩神色;难忘七月的黄昏,远树凝寂,象墨泼的山形,衬出轻柔螟色,密稠稠,七分鹅黄,三分桔绿,那妙意只可去秋梦边缘捕捉;难忘榆荫中深宵清啭的诗禽,一腔情热,教玫瑰噙泪点首,满天星环舞幽吟,款住远近浪漫的梦魂,深深迷恋香境;难忘村里姑娘的腮红颈白;难忘屏绣康河的垂柳婆娑,娜娜的克莱亚,硕美的校友居;——但我如何能尽数,总之此地人天妙合,虽微如寸芥残垣,亦不乏纯美精神:流贯其间,而此精神,正如宛次宛土所谓通我血液,浃我心脏,”有镇驯矫饬之功”;我此去虽归乡土,而临行怫怫,转若离家赴远;康桥!我故里闻此,能弗怨汝僭爱,然我自有谠言代汝答付;我今去了,记好明春新杨梅上市时节,盼望我含笑归来,再见吧,我爱的康桥。
康桥再会吧。现代。徐志摩。 康桥,再会吧;我心头盛满了别离的情绪,你是我难得的知己,我当年辞别家乡父母,登太平洋去,扶桑风色,檀香山芭蕉况味,平波大海,开拓我心胸神意,如今都变了梦里的山河,渺茫明灭,在我灵府的底里;我母亲临别的泪痕,她弱手向波轮远去送爱儿的巾色,海风咸味,海鸟依恋的雅意,尽是我记忆的珍藏,我每次摩按,总不免心酸泪落,便想理箧归家,重向母怀中匐伏,回复我天伦挚爱的幸福;我每想人生多少跋涉劳苦,多少牺牲,都只是枉费无补,我四载奔波,称名求学,毕竟在知识道上,采得几茎花草,在真理山中,爬上几个峰腰,钧天妙乐,曾否闻得,彩红色,可仍记得?——但我如何能回答?我但自喜楼高车快的文明,不曾将我的心灵污抹,今日我对此古风古色,桥影藻密,依然能坦胸相见,惺惺惜别。康桥,再会吧!你我相知虽迟,然这一年中我心灵革命的怒潮,尽冲泻在你妩媚河身的两岸,此后清风明月夜,当照见我情热狂溢的旧痕,尚留草底桥边,明年燕子归来,当记我幽叹音节,歌吟声息,缦烂的云纹霞彩,应反映我的思想情感,此日撤向天空的恋意诗心,赞颂穆静腾辉的晚景,清晨富丽的温柔;听!那和缓的钟声解释了新秋凉绪,旅人别意,我精魂腾跃,满想化人音波,震天彻地,弥盖我爱的康桥,如慈母之于睡儿,缓抱软吻;康桥!汝永为我精神依恋之乡!此去身虽万里,梦魂必常绕汝左右,任地中海疾风东指,我亦必纡道西回,瞻望颜色;归家后我母若问海外交好,我必首数康桥,在温清冬夜蜡梅前,再细辨此日相与况味;设如我星明有福,素愿竟酬,则来春花香时节,当复西航,重来此地,再捡起诗针诗线,绣我理想生命的鲜花,实现年来梦境缠绵的销魂足迹,散香柔韵节,增媚河上风流;故我别意虽深,我愿望亦密,昨宵明月照林,我已向倾吐心胸的蕴积,今晨雨色凄清,小鸟无欢,难道也为是怅别情深,累藤长草茂,涕泪交零!康桥!山中有黄金,天上有明星,人生至宝是情爱交感,即使山中金尽,天上星散,同情还永远是宇宙间不尽的黄金,不昧的明星;赖你和悦宁静的环境,和圣洁欢乐的光阴,我心我智,方始经爬梳洗涤,灵苗随春草怒生,沐日月光辉,听自然音乐,哺啜古今不朽——强半汝亲栽育——的文艺精英;恍登万丈高峰,猛回头惊见真善美浩瀚的光华,覆翼在人道蠕动的下界,朗然照出生命的经纬脉络,血赤金黄,尽是爱主恋神的辛勤手绩;康桥!你岂非是我生命的泉源?你惠我珍品,数不胜数;最难忘骞士德顿桥下的星磷坝乐,弹舞殷勤,我常夜半凭阑干,倾听牧地黑野中倦牛夜嚼,水草间鱼跃虫嗤,轻挑静寞;难忘春阳晚照,泼翻一海纯金,淹没了寺塔钟楼,长垣短堞,千百家屋顶烟突,白水青田,难忘茂林中老树纵横;巨干上黛薄茶青,却教斜刺的朝霞,抹上些微胭脂春意,忸怩神色;难忘七月的黄昏,远树凝寂,象墨泼的山形,衬出轻柔螟色,密稠稠,七分鹅黄,三分桔绿,那妙意只可去秋梦边缘捕捉;难忘榆荫中深宵清啭的诗禽,一腔情热,教玫瑰噙泪点首,满天星环舞幽吟,款住远近浪漫的梦魂,深深迷恋香境;难忘村里姑娘的腮红颈白;难忘屏绣康河的垂柳婆娑,娜娜的克莱亚,硕美的校友居;——但我如何能尽数,总之此地人天妙合,虽微如寸芥残垣,亦不乏纯美精神:流贯其间,而此精神,正如宛次宛土所谓通我血液,浃我心脏,”有镇驯矫饬之功”;我此去虽归乡土,而临行怫怫,转若离家赴远;康桥!我故里闻此,能弗怨汝僭爱,然我自有谠言代汝答付;我今去了,记好明春新杨梅上市时节,盼望我含笑归来,再见吧,我爱的康桥。
赠日本女郎。现代。徐志摩。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朝雾里的小草花。现代。徐志摩。 这岂是偶然,小玲珑的野花!你轻含着鲜露颗颗,怦动的,象是慕光明的花蛾,在黑暗里想念焰彩,晴霞,我此时在这蔓草丛中过路,无端的内感,惘怅与惊讶,在这迷雾里,在这岩壁下,思忖着,泪怦怦的,人生与鲜露?
怨谁?
这是青天里打雷?
关着,锁上;赶明儿瓷花砖上堆灰!别瞧这白石台阶儿光润,赶明儿,唉,石缝里长草,石上松上青青的全是莓!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真凤尾,可还有谁给换水,谁给捞草,谁给喂?
要不了三五天准翻着白肚鼓着眼,不浮着死,也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顶可怜是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让娘娘教得顶乖,会跟着洞箫唱歌,真娇养惯,喂食一迟,就叫人名儿骂,现在,您叫去!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
残诗。现代。徐志摩。 怨谁?怨谁?这是青天里打雷?关着,锁上;赶明儿瓷花砖上堆灰!别瞧这白石台阶儿光润,赶明儿,唉,石缝里长草,石上松上青青的全是莓!那廊下的青玉缸里养着鱼,真凤尾,可还有谁给换水,谁给捞草,谁给喂?要不了三五天准翻着白肚鼓着眼,不浮着死,也就让冰分儿压一个扁!顶可怜是那几个红嘴绿毛的鹦哥,让娘娘教得顶乖,会跟着洞箫唱歌,真娇养惯,喂食一迟,就叫人名儿骂,现在,您叫去!就剩空院子给您答话!……
霎那的欢欣,昙花似的涌现,开豁了我的情绪忘却了春恋,人生的惶惑与悲哀,惆怅与短促——在这稚子的欢笑声里,想见了天国!晚霞泛滥着金色的枫林,凉风吹拂着我孤独的身形;我灵海里啸响着伟大的波涛,应和更伟大的脉搏,更伟大的灵潮!
天国的消息。现代。徐志摩。 可爱的秋景!无声的落叶,轻盈的轻盈的,掉落在这小径,竹篱内,隐约的,有小儿女的笑声:呖呖的清音,缭绕着村舍的静谧,仿佛是幽谷里的小鸟,欢噪着清晨,驱散了昏夜的晦塞,开始无限光明。霎那的欢欣,昙花似的涌现,开豁了我的情绪忘却了春恋,人生的惶惑与悲哀,惆怅与短促——在这稚子的欢笑声里,想见了天国!晚霞泛滥着金色的枫林,凉风吹拂着我孤独的身形;我灵海里啸响着伟大的波涛,应和更伟大的脉搏,更伟大的灵潮!
这荒草地里有她的墓碑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啊,这荒土里化生了血染的蔷薇!那蔷薇是痴心女的灵魂,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润,到黄昏里有晚风来温存,更有那长夜的慰安,看星斗纵横。
你说这应分是她的平安?
但运命又叫无情的手来攀,攀,攀尽了青条上的灿烂,——可怜呵,苏苏她又遭一度的摧残!
苏苏。现代。徐志摩。 苏苏是一痴心的女子,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象一朵野蔷薇,她的丰姿来一阵暴风雨,摧残了她的身世。这荒草地里有她的墓碑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淹没在蔓草里,她的伤悲——啊,这荒土里化生了血染的蔷薇!那蔷薇是痴心女的灵魂,在清早上受清露的滋润,到黄昏里有晚风来温存,更有那长夜的慰安,看星斗纵横。你说这应分是她的平安?但运命又叫无情的手来攀,攀,攀尽了青条上的灿烂,——可怜呵,苏苏她又遭一度的摧残!
客人,你运气不好,来得太迟又太早;这里就是有名的满家弄,往年这时候到处香得凶,这几天连绵的雨,外加风,弄得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
”果然这桂子林也不能给我点子欢喜;枝上只见焦萎的细蕊,看着凄凄,唉,无妄的灾!为什么这到处是憔悴?
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
这年头活着不易。现代。徐志摩。 昨天我冒着大雨到烟霞岭下访桂;南高峰在烟霞中不见,在一家松茅铺的屋檐前我停步,问一个村姑今年翁家山的桂花有没有去年开的媚,那村姑先对着我身上细细的端详;活象只羽毛浸瘪了的鸟,我心想,她定觉得蹊跷,在这大雨天单身走远道,倒来没来头的问桂花今年香不香。客人,你运气不好,来得太迟又太早;这里就是有名的满家弄,往年这时候到处香得凶,这几天连绵的雨,外加风,弄得这稀糟,今年的早桂就算完了。”果然这桂子林也不能给我点子欢喜;枝上只见焦萎的细蕊,看着凄凄,唉,无妄的灾!为什么这到处是憔悴?这年头活着不易!这年头活着不易!
听一个瞎子,手扶着一个幼童,铛的一响算命锣,在这黑沉沉的世界里回响着:有如在大海里的一块礁石上,浪涛像猛虎般的狂扑着,天空紧紧的绷着黑云的厚幕,听大海向那威吓着的风暴,低声的,柔声的,忏悔它一切的罪恶;有如在喜马拉雅的顶颠,听天外的风,追赶着天外的云的急步声,在无数雪亮的山壑间回响着;有如在生命的舞台的幕背,听空虚的笑声,失望与痛苦的呼答声,残杀与淫暴的狂欢声,厌世与自杀的高歌声,在生命的舞台上合奏着;我听着了天宁寺的礼忏声!这是哪里来的神明?
人间再没有这样的境界!这鼓一声,钟一声,磐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乐音在大殿里,迂缓的,曼长的回荡着,无数冲突的波流谐合了,无数相反的色彩净化了,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磐,谐音盘礴在宇宙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这是哪里来的大和谐——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在耳鬓边,在官感里,在心灵里,在梦里,……在梦里,这一瞥间的显示,青天,白水,绿草,慈母温软的胸怀,是故乡吗?
是故乡吗?
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大圆觉底里流出的欢喜,在伟大的,庄严的,寂灭的,无疆的,和谐的静定中实现了!颂美呀,涅槃!赞美呀,涅槃!
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现代。徐志摩。 有如在火一般可爱的阳光里,偃卧在长梗的,杂乱的丛草里,听初夏第一声的鹧鸪,从天边直响入云中,从云中又回响到天边;有如在月夜的沙漠里,月光温柔的手指,轻轻的抚摩着一颗颗热伤了的砂砾,在鹅绒般软滑的热带的空气里,听一个骆驼的铃声,轻灵的,轻灵的,在远处响着,近了,近了,又远了……有如在一个荒凉的山谷里,大胆的黄昏星,独自临照着阳光死去了的宇宙,野草与野树默默的祈祷着。听一个瞎子,手扶着一个幼童,铛的一响算命锣,在这黑沉沉的世界里回响着:有如在大海里的一块礁石上,浪涛像猛虎般的狂扑着,天空紧紧的绷着黑云的厚幕,听大海向那威吓着的风暴,低声的,柔声的,忏悔它一切的罪恶;有如在喜马拉雅的顶颠,听天外的风,追赶着天外的云的急步声,在无数雪亮的山壑间回响着;有如在生命的舞台的幕背,听空虚的笑声,失望与痛苦的呼答声,残杀与淫暴的狂欢声,厌世与自杀的高歌声,在生命的舞台上合奏着;我听着了天宁寺的礼忏声!这是哪里来的神明?人间再没有这样的境界!这鼓一声,钟一声,磐一声,木鱼一声,佛号一声……乐音在大殿里,迂缓的,曼长的回荡着,无数冲突的波流谐合了,无数相反的色彩净化了,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这一声佛号,一声钟,一声鼓,一声木鱼,一声磐,谐音盘礴在宇宙间——解开一小颗时间的埃尘,收束了无量数世纪的因果;这是哪里来的大和谐——星海里的光彩,大千世界的音籁,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动,一切的扰攘;在天地的尽头,在金漆的殿椽间,在佛像的眉宇间,在我的衣袖里,在耳鬓边,在官感里,在心灵里,在梦里,……在梦里,这一瞥间的显示,青天,白水,绿草,慈母温软的胸怀,是故乡吗?是故乡吗?光明的翅羽,在无极中飞舞!大圆觉底里流出的欢喜,在伟大的,庄严的,寂灭的,无疆的,和谐的静定中实现了!颂美呀,涅槃!赞美呀,涅槃!
——上帝!你一天不还她生命与自由!
呻吟语。现代。徐志摩。 我亦愿意赞美这神奇的宇宙,我亦愿意忘却了人间有忧愁,象一只没挂累的梅花雀,清朝上歌唱,黄昏时跳跃;——假如她清风似的常在我的左右!我亦想望我的诗句清水似的流,我亦想望我的心池鱼似的悠悠;但如今膏火是我的心,再休问我闲暇的诗情?——上帝!你一天不还她生命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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