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旦的古诗
软软地,是流浪人底两只沉重的腿,一步,一步,一步……天涯的什么地方?
没有目的。
可老是疲倦的两只脚运动着,一步,一步……流浪人。
仿佛眼睛开了花 飞过了千万颗星点,像乌鸦。
昏沉着的头,苦的心;火热般的身子,熔化了—— 棉花似地堆成一团可仍是带着软的腿 一步,一步,一步……(1933年)4月15日晚
流浪人。现代。穆旦。 饿——我底好友,它老是缠着我 在这流浪的街头。软软地,是流浪人底两只沉重的腿,一步,一步,一步……天涯的什么地方?没有目的。可老是疲倦的两只脚运动着,一步,一步……流浪人。 仿佛眼睛开了花 飞过了千万颗星点,像乌鸦。昏沉着的头,苦的心;火热般的身子,熔化了—— 棉花似地堆成一团可仍是带着软的腿 一步,一步,一步……(1933年)4月15日晚
(1934年)11月3日偶作
冬夜。现代。穆旦。 更声仿佛带来了夜的严肃,寂寞笼罩在墙上凝静着的影子,默然对着面前的一本书,疲倦了树,也许正在凛风中瑟缩,夜,不知在什么时候现出了死静,风沙在院子里卷起来了;脑中模糊地映过一片阴暗的往事,远处,有凄恻而尖锐的叫卖声。(1934年)11月3日偶作
古墙寂静地弓着残老的腰,驼着悠久的岁月望着前面。
一只手臂蜿蜒到百里远,败落地守着暮年的寂寥。
凸凹的砖骨镌着一脸严肃,默默地俯视着广阔的平原;古代的楼阁吞满了荒凉,古墙忍住了低沉的愤怒。
野花碎石死死挤着它的脚跟,苍老的胸膛扎成了穴洞;当憔悴的瓦块倾出了悲声,古墙的脸上看不见泪痕。
暮野里睡了古代的豪杰,古墙系过他们的战马,轧轧地驰过他们凯旋的车驾,欢腾的号鼓荡动了原野。
时光流过了古墙的光荣,狂风折倒飘扬的大旗,古代的英雄埋在黄土里,如一缕浓烟消失在天空。
古墙蜿蜒出刚强的手臂,曾教多年的风雨吹打;层层的灰土便渐渐落下,古墙回忆着,全没有惋惜。
怒号的暴风猛击着它巨大的身躯,沙石交战出哭泣的声响;野草由青绿褪到枯黄,在肃杀的原野里它们战栗。
古墙施出了顽固的抵抗,暴风冲过它的残阙!苍老的腰身痛楚地倾斜,它的颈项用力伸直,瞭望着夕阳。
晚霞在紫色里无声地死亡,黑暗击杀了最后的光辉,当一切伏身于残暴和淫威,矗立在原野的是坚忍的古墙。
*原载北平《文学》杂志1937年1月诗歌专号。
以上据李方《穆旦诗全集》本。
曹元勇《蛇的诱惑》本有文字出入,如“奔旋”作“奔驰”、“严肃”作“严悚”、“肃杀”作“悚杀”等。
古墙。现代。穆旦。 一团灰沙卷起一阵秋风,奔旋地泻下了剥落的古墙,一道晚霞斜挂在西天上,古墙的高处映满了残红。古墙寂静地弓着残老的腰,驼着悠久的岁月望着前面。一只手臂蜿蜒到百里远,败落地守着暮年的寂寥。凸凹的砖骨镌着一脸严肃,默默地俯视着广阔的平原;古代的楼阁吞满了荒凉,古墙忍住了低沉的愤怒。野花碎石死死挤着它的脚跟,苍老的胸膛扎成了穴洞;当憔悴的瓦块倾出了悲声,古墙的脸上看不见泪痕。暮野里睡了古代的豪杰,古墙系过他们的战马,轧轧地驰过他们凯旋的车驾,欢腾的号鼓荡动了原野。时光流过了古墙的光荣,狂风折倒飘扬的大旗,古代的英雄埋在黄土里,如一缕浓烟消失在天空。古墙蜿蜒出刚强的手臂,曾教多年的风雨吹打;层层的灰土便渐渐落下,古墙回忆着,全没有惋惜。怒号的暴风猛击着它巨大的身躯,沙石交战出哭泣的声响;野草由青绿褪到枯黄,在肃杀的原野里它们战栗。古墙施出了顽固的抵抗,暴风冲过它的残阙!苍老的腰身痛楚地倾斜,它的颈项用力伸直,瞭望着夕阳。晚霞在紫色里无声地死亡,黑暗击杀了最后的光辉,当一切伏身于残暴和淫威,矗立在原野的是坚忍的古墙。*原载北平《文学》杂志1937年1月诗歌专号。以上据李方《穆旦诗全集》本。曹元勇《蛇的诱惑》本有文字出入,如“奔旋”作“奔驰”、“严肃”作“严悚”、“肃杀”作“悚杀”等。
既然世界上不需要一具僵尸,一盆冷水,一把死灰的余烬;那么何不爽性就多诅咒一下,让干柴树枝继续地烧,用全身的热血鼓舞起风的力量。
顶多,也不过就烧了你的手,你的头,即使是你的心,要知道你已算放出了燎野中一丝的光明;如果人生比你的理想更为严重,苦痛是应该;一点的放肆只不过完成了你一点的责任。
不要想,黑暗中会有什么平坦,什么融合;脚下荆棘扎得你还不够痛?
——我只记着那一把火,那无尽处的一盏灯,就是飘摇的野火也好;这时,我将永远凝视着目标追寻,前进——拿生命铺平这无边的路途,我知道,虽然总有一天血会干,身体要累倒!1934年10月31日
前夕。现代。穆旦。 希望像一团热火,尽量地烧个不停。既然世界上不需要一具僵尸,一盆冷水,一把死灰的余烬;那么何不爽性就多诅咒一下,让干柴树枝继续地烧,用全身的热血鼓舞起风的力量。顶多,也不过就烧了你的手,你的头,即使是你的心,要知道你已算放出了燎野中一丝的光明;如果人生比你的理想更为严重,苦痛是应该;一点的放肆只不过完成了你一点的责任。不要想,黑暗中会有什么平坦,什么融合;脚下荆棘扎得你还不够痛?——我只记着那一把火,那无尽处的一盏灯,就是飘摇的野火也好;这时,我将永远凝视着目标追寻,前进——拿生命铺平这无边的路途,我知道,虽然总有一天血会干,身体要累倒!1934年10月31日
水彩未干的深蓝的天穹紧接着蔓绿的低矮的石墙,静静兜住了一个凉夏的清晨。
全都盛在这小小的方园中:那沾有雨意的白色卷云,远栖于西山下的烦嚣小城。
如同我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躲在密叶里的陌生的燕子永远鸣啭着同样的歌声。
当我踏出这芜杂的门径,关在里面的是过去的日子,青草样的忧郁,红花样的青春。
1938年8月
园。现代。穆旦。 从温馨的泥土里伸出来的以嫩枝举在高空中的树丛,沐浴着移转的金色的阳光。水彩未干的深蓝的天穹紧接着蔓绿的低矮的石墙,静静兜住了一个凉夏的清晨。全都盛在这小小的方园中:那沾有雨意的白色卷云,远栖于西山下的烦嚣小城。如同我匆匆地来又匆匆地去,躲在密叶里的陌生的燕子永远鸣啭着同样的歌声。当我踏出这芜杂的门径,关在里面的是过去的日子,青草样的忧郁,红花样的青春。1938年8月
合起你的嘴来呵,别学成人造作的声音,让我的被时流冲去的面容远远亲近着你的,乖乖!去了,去了我们多么羡慕你柔和的声带。
摇呵,摇呵,初生的火焰,虽然我黑长的头发把你覆盖,虽然我把你放进小小的身体,你也就要来了,来到成人的世界里,摇呵,摇呵,我的忧郁,我的欢喜。
来呵,来呵,无事的梦,轻轻,轻轻,落上宝宝微笑的眼睛,等你长大了你就要带着罪名,从四面八方的嘴里笼罩来的批评。
但愿你有无数的黄金使你享到美德的永存,一半掩遮,一半认真,睡呵,睡呵,在你的隔离的世界里,别让任何敏锐的感觉使你迷惑,使你苦痛。
睡呵,睡呵,我心的化身,恶意的命运已和你同行,它就要和我一起抚养你的一生,你的纯净。
去吧,去吧,为了幸福,宝宝,先不要苏醒。
摇篮歌——赠阿咪。现代。穆旦。 流呵,流呵,馨香的体温,安静,安静,流进宝宝小小的生命,你的开始在我的心里,当我和你的父亲洋溢着爱情。合起你的嘴来呵,别学成人造作的声音,让我的被时流冲去的面容远远亲近着你的,乖乖!去了,去了我们多么羡慕你柔和的声带。摇呵,摇呵,初生的火焰,虽然我黑长的头发把你覆盖,虽然我把你放进小小的身体,你也就要来了,来到成人的世界里,摇呵,摇呵,我的忧郁,我的欢喜。来呵,来呵,无事的梦,轻轻,轻轻,落上宝宝微笑的眼睛,等你长大了你就要带着罪名,从四面八方的嘴里笼罩来的批评。但愿你有无数的黄金使你享到美德的永存,一半掩遮,一半认真,睡呵,睡呵,在你的隔离的世界里,别让任何敏锐的感觉使你迷惑,使你苦痛。睡呵,睡呵,我心的化身,恶意的命运已和你同行,它就要和我一起抚养你的一生,你的纯净。去吧,去吧,为了幸福,宝宝,先不要苏醒。
那老人,迅速地工作着,全然弯曲而苍老了;看他挥动沉重的板斧像是不胜其疲劳。
孤独的,寂寞的老人只是一个老人。
伴着木头,铁钉,和板斧春,夏,秋,冬……一年地,两年地,老人的一生过去了;牛马般的饥劳与苦辛,像是没有教给他怎样去表情。
也会见:老人偶而吸着一支旱烟,对着漆黑的屋角,默默地想那是在感伤吧?
但有谁知道。
也许这就是老人最舒适的一刹那看着喷着的青烟缕缕往上飘。
沉夜,摆出一条漆黑的街振出老人的工作声音更为洪响。
从街头处吹过一阵严肃的夜风卷起沙土。
但却不曾摇曳过那门板隙中透出来的微弱的烛影。
9月,29日,1934年
一个老木匠。现代。穆旦。 我见到那么一个老木匠从街上一条破板门。那老人,迅速地工作着,全然弯曲而苍老了;看他挥动沉重的板斧像是不胜其疲劳。孤独的,寂寞的老人只是一个老人。伴着木头,铁钉,和板斧春,夏,秋,冬……一年地,两年地,老人的一生过去了;牛马般的饥劳与苦辛,像是没有教给他怎样去表情。也会见:老人偶而吸着一支旱烟,对着漆黑的屋角,默默地想那是在感伤吧?但有谁知道。也许这就是老人最舒适的一刹那看着喷着的青烟缕缕往上飘。沉夜,摆出一条漆黑的街振出老人的工作声音更为洪响。从街头处吹过一阵严肃的夜风卷起沙土。但却不曾摇曳过那门板隙中透出来的微弱的烛影。9月,29日,1934年
从真理的赤裸的生命到人们憎恨它是谎骗,从爱情的微笑的花朵到它的果实的宣言:每一开口都露出你的牙齿。
从强制的集体的愚蠢到文明的精密的计算,从我们生命价值的推翻到建立和再建立:最得信任的仍是你的铁掌。
从我们今日的梦魇到明日的难产的天堂,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直到他的不甘心的死亡:一切遗传你的形象。
1947年10月
暴力。现代。穆旦。 从一个民族的勃起到一片土地的灰烬,从历史的不公平的开始到它反覆无终的终极:每一步都是你的火焰。从真理的赤裸的生命到人们憎恨它是谎骗,从爱情的微笑的花朵到它的果实的宣言:每一开口都露出你的牙齿。从强制的集体的愚蠢到文明的精密的计算,从我们生命价值的推翻到建立和再建立:最得信任的仍是你的铁掌。从我们今日的梦魇到明日的难产的天堂,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直到他的不甘心的死亡:一切遗传你的形象。1947年10月
学外国先进技术是“洋奴哲学”,但谁钻研业务,又是“只专不红”;办学不准考试,造成一批次品,你说那是质量高,大大地称颂。
连对外贸易,买进外国的机器,你都喊“投降卖国”,不“自立更生”;不从实际出发,你只乱扣帽子,你把一切文字都颠倒了使用:到处唉声叹气,你说“莺歌燕舞”,把失败叫胜利,把骗子叫英雄,每天领着二元五角伙食津贴,却要以最纯的马列主义自封;吃得脑满肠肥,再革别人的命,反正舆论都垄断在你的手中。
人民厌恶的,都得到你的吹呼,只为了要使你的黑主子登龙;好啦,如今黑主子已彻底完蛋,你做出了贡献,确应记你一功。
黑笔杆颂。现代。穆旦。 多谢你,把一切治国策都“批倒”,人民的愿望全不在你的眼中:努力建设,你叫作“唯生产力论”,认真工作,必是不抓阶级斗争;你把按劳付酬叫作“物质刺激”,一切奖罚制度都叫它行不通。学外国先进技术是“洋奴哲学”,但谁钻研业务,又是“只专不红”;办学不准考试,造成一批次品,你说那是质量高,大大地称颂。连对外贸易,买进外国的机器,你都喊“投降卖国”,不“自立更生”;不从实际出发,你只乱扣帽子,你把一切文字都颠倒了使用:到处唉声叹气,你说“莺歌燕舞”,把失败叫胜利,把骗子叫英雄,每天领着二元五角伙食津贴,却要以最纯的马列主义自封;吃得脑满肠肥,再革别人的命,反正舆论都垄断在你的手中。人民厌恶的,都得到你的吹呼,只为了要使你的黑主子登龙;好啦,如今黑主子已彻底完蛋,你做出了贡献,确应记你一功。
无聊?
可是让我们谈话,我看见谁在客厅里一步一步地走,播弄他的嘴,流出来无数火花。
一些影子,愉快又恐惧,在无形的墙里等待着福音。
“来了!”然而当洪水张开臂膊向我们呼喊,这时候我碰见了Henry王,他和家庭争吵了两三天,还带着潮水上浪花的激动,疲倦地,走进咖啡店里,又舒适地靠在松软的皮椅上。
我该,我做什么好呢,他想。
对面是两颗梦幻的眼睛沉没了,在圈圈的烟雾里,我不能再迟疑了,烟雾又旋进脂香里。
一只递水果的手握紧了沉思在眉梢:我们谈谈吧,我们谈谈吧。
生命的意义和苦难,朱古力,快乐的往日。
于是他看见了海,那样平静,明亮的呵,在自己的银杯里在一果敢后,街上,成对的人们正歌唱,起来,不愿做努力的……他的血沸腾,他把头埋在手中。
2呵,谁知道我曾怎样寻找我的一些可怜的化身,当一阵狂涛涌来了扑打我, 流卷我,淹没我,从东北到西南我不能支持了。
这儿是一个沉默的女人,“我不能支持了援救我!”然而她说得过多了,她旋转转得太晕了,如今是张公馆的少奶奶。
这个人是我的朋友,对我说,你怕什么呢?
这不过是一场梦。
这个人流浪到太原,南京,西安,汉口,写完《中国的新生》,放下笔,唉,我多么渴望一间温暖的住房,和明净的书几!这又是一个人,他的家烧了,痛苦地喊,战争,战争,在轰炸的时候,(一片洪水又来把我们淹没,)整个城市投进毁灭,卷进了海涛里,海涛里有血的浪花,浪花上有光。
然而这样不讲理的人我没有见过,他不是你也不是我,请进我们得救的华宴吧我说,这儿有硫磺的气味裂碎的神经。
他笑了,他不懂得忏悔,也不会饮下这杯回忆,彷徨,动摇的甜酒。
我想我也许可以得到他的同情,可是我们的三段论法里,我不知道他是谁。
3只有你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多久了,我们曾经沿着无形的墙一块走路。
暗暗地,温柔地,(为了生活也为了幸福,)再让我们交换冷笑,阴谋和残酷。
然而什么!大风摇过树木,从我们的日记里摇下露珠,在旧报纸上汇成了一条细流,(流不长久也不会流远,)流过了残酷的两岸,在岸上我坐着哭泣。
艳丽的歌声流过去了,祖传的契据流过去了,茶会后两点钟的雄辩,故园,黄油面包,家谱,长指甲的手,道德法规都流去了,无情地,这样深的根它们向我诉苦。
枯寂的大地让我把住你在泛滥以前,因为我曾是你的灵魂,得到你的抚养,我把一切在你的身上安置,可是水来了,站脚的地方,也许,不久你也要流去。
4洪水越过了无声的原野,漫过了山角,切割,暴击;展开,带着庞大的黑色轮廓和恐怖,和我们失去的自己。
死亡的符咒突然碎裂了发出崩溃的巨响,在一瞬间我看见了遍野的白骨旋动,我听见了传开的笑声,粗野,洪亮,不像我们嘴角上疲乏地笑,(当世界在我们的舌尖揉成一颗飞散的小球,变成白雾吐出,)它张开像一个新的国家,要从绝望的心里拔出花,拔出草,我听见这样的笑声在矿山里,在火线下永远不睡的眼里,在各种勃发的组织里,在一挥手里谁知道一挥手后我们在哪儿?
我们是这样厚待了这些白骨!德明太太对老张的儿子说,(他一来到我家我就对他说,)你爹爹一辈子忠厚老实人,你好好的我们不会错待你。
可是小张跑了,他的哥哥(他哥哥比他有出息多了,)是庄稼人,天天抹黑走回家里,我常常对他棉絮跟他说,是这种年头你何必老打你的老婆。
昨天他来请安,带来他弟弟战死的消息……然而这不值得挂念,我知道一个更静的死亡追在后头,因为我听见了洪水,随着巨风,从远而近,在我们的心里拍打,吞噬着古旧的血液和骨肉!5于是我就病倒在游击区里,在原野上,原野上丢失的自己正在滋长!因为这时候你在日本人的面前,必须教他们唱,我听见他们笑,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为了光明的新社会快把斗争来展开,起来,起来,起来,我梦见小王的阴魂向我走来,(他拿着西天里一本生死簿)你的头脑已经碎了,跟我走,我会教你怎样爱怎样恨怎样生活。
不不,我说,我不愿意下地狱只等在春天里缩小、溶化、消失。
海,无尽的波涛,在我的身上涌,流不尽的血磨亮了我的眼睛,在我死去时让我听见海鸟的歌唱,虽然我不会和,也不愿谁看见我的心胸。
1939年9月注:《从空虚到充实》原发表于《大公报》(香港)1940年3月27日。
后在作者本人收录入集时,删除其中第五节。
以上选用的是最初发表版本。
从空虚到充实。现代。穆旦。 1饥饿,寒冷,寂静无声,广漠如流沙,在你脚下……让我们在岁月流逝的滴响中固守着自己的孤岛。无聊?可是让我们谈话,我看见谁在客厅里一步一步地走,播弄他的嘴,流出来无数火花。一些影子,愉快又恐惧,在无形的墙里等待着福音。“来了!”然而当洪水张开臂膊向我们呼喊,这时候我碰见了Henry王,他和家庭争吵了两三天,还带着潮水上浪花的激动,疲倦地,走进咖啡店里,又舒适地靠在松软的皮椅上。我该,我做什么好呢,他想。对面是两颗梦幻的眼睛沉没了,在圈圈的烟雾里,我不能再迟疑了,烟雾又旋进脂香里。一只递水果的手握紧了沉思在眉梢:我们谈谈吧,我们谈谈吧。生命的意义和苦难,朱古力,快乐的往日。于是他看见了海,那样平静,明亮的呵,在自己的银杯里在一果敢后,街上,成对的人们正歌唱,起来,不愿做努力的……他的血沸腾,他把头埋在手中。2呵,谁知道我曾怎样寻找我的一些可怜的化身,当一阵狂涛涌来了扑打我, 流卷我,淹没我,从东北到西南我不能支持了。这儿是一个沉默的女人,“我不能支持了援救我!”然而她说得过多了,她旋转转得太晕了,如今是张公馆的少奶奶。这个人是我的朋友,对我说,你怕什么呢?这不过是一场梦。这个人流浪到太原,南京,西安,汉口,写完《中国的新生》,放下笔,唉,我多么渴望一间温暖的住房,和明净的书几!这又是一个人,他的家烧了,痛苦地喊,战争,战争,在轰炸的时候,(一片洪水又来把我们淹没,)整个城市投进毁灭,卷进了海涛里,海涛里有血的浪花,浪花上有光。然而这样不讲理的人我没有见过,他不是你也不是我,请进我们得救的华宴吧我说,这儿有硫磺的气味裂碎的神经。他笑了,他不懂得忏悔,也不会饮下这杯回忆,彷徨,动摇的甜酒。我想我也许可以得到他的同情,可是我们的三段论法里,我不知道他是谁。3只有你是我的兄弟,我的朋友,多久了,我们曾经沿着无形的墙一块走路。暗暗地,温柔地,(为了生活也为了幸福,)再让我们交换冷笑,阴谋和残酷。然而什么!大风摇过树木,从我们的日记里摇下露珠,在旧报纸上汇成了一条细流,(流不长久也不会流远,)流过了残酷的两岸,在岸上我坐着哭泣。艳丽的歌声流过去了,祖传的契据流过去了,茶会后两点钟的雄辩,故园,黄油面包,家谱,长指甲的手,道德法规都流去了,无情地,这样深的根它们向我诉苦。枯寂的大地让我把住你在泛滥以前,因为我曾是你的灵魂,得到你的抚养,我把一切在你的身上安置,可是水来了,站脚的地方,也许,不久你也要流去。4洪水越过了无声的原野,漫过了山角,切割,暴击;展开,带着庞大的黑色轮廓和恐怖,和我们失去的自己。死亡的符咒突然碎裂了发出崩溃的巨响,在一瞬间我看见了遍野的白骨旋动,我听见了传开的笑声,粗野,洪亮,不像我们嘴角上疲乏地笑,(当世界在我们的舌尖揉成一颗飞散的小球,变成白雾吐出,)它张开像一个新的国家,要从绝望的心里拔出花,拔出草,我听见这样的笑声在矿山里,在火线下永远不睡的眼里,在各种勃发的组织里,在一挥手里谁知道一挥手后我们在哪儿?我们是这样厚待了这些白骨!德明太太对老张的儿子说,(他一来到我家我就对他说,)你爹爹一辈子忠厚老实人,你好好的我们不会错待你。可是小张跑了,他的哥哥(他哥哥比他有出息多了,)是庄稼人,天天抹黑走回家里,我常常对他棉絮跟他说,是这种年头你何必老打你的老婆。昨天他来请安,带来他弟弟战死的消息……然而这不值得挂念,我知道一个更静的死亡追在后头,因为我听见了洪水,随着巨风,从远而近,在我们的心里拍打,吞噬着古旧的血液和骨肉!5于是我就病倒在游击区里,在原野上,原野上丢失的自己正在滋长!因为这时候你在日本人的面前,必须教他们唱,我听见他们笑,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为了光明的新社会快把斗争来展开,起来,起来,起来,我梦见小王的阴魂向我走来,(他拿着西天里一本生死簿)你的头脑已经碎了,跟我走,我会教你怎样爱怎样恨怎样生活。不不,我说,我不愿意下地狱只等在春天里缩小、溶化、消失。海,无尽的波涛,在我的身上涌,流不尽的血磨亮了我的眼睛,在我死去时让我听见海鸟的歌唱,虽然我不会和,也不愿谁看见我的心胸。1939年9月注:《从空虚到充实》原发表于《大公报》(香港)1940年3月27日。后在作者本人收录入集时,删除其中第五节。以上选用的是最初发表版本。
怀着寂寞,像山野里的幽灵,他默默地从大街步进小巷;生命在每一声里消失了,化成声音,向辽远的虚空飘荡;飘向温暖的睡乡,在迷茫里警起旅人午夜的彷徨;一阵寒风自街头刮上半空,深巷里的狗吠出凄切的回响。
把天边的黑夜抛在身后,一双脚步又走向幽暗的三更天,期望日出如同期望无尽的路,鸡鸣时他才能找寻着梦。
1936年11月
更夫。现代。穆旦。 冬夜的街头失去了喧闹的脚步和呼喊,人的愤怒和笑靥如隔世的梦,一盏微弱的灯光闪闪地摇曳着一付深沉的脸。怀着寂寞,像山野里的幽灵,他默默地从大街步进小巷;生命在每一声里消失了,化成声音,向辽远的虚空飘荡;飘向温暖的睡乡,在迷茫里警起旅人午夜的彷徨;一阵寒风自街头刮上半空,深巷里的狗吠出凄切的回响。把天边的黑夜抛在身后,一双脚步又走向幽暗的三更天,期望日出如同期望无尽的路,鸡鸣时他才能找寻着梦。1936年11月
O,哪里是我们的医生?
躲远!他有他自己的病症,一如我们每日的传染,人世的幸福在于欺瞒达到了一个和谐的顶尖。
O爱情,O希望,O勇敢,你使我们拾起又唾弃,唾弃了,我们自己受了伤!我们躺下来没有救治,我们走去,O无边的荒凉!1941年7月
哀悼。现代。穆旦。 是这样广大的病院,O太阳一天的旅程!我们为了防止着疲倦,这里跪拜,那里去寻找,我们的心哭泣着,枉然。O,哪里是我们的医生?躲远!他有他自己的病症,一如我们每日的传染,人世的幸福在于欺瞒达到了一个和谐的顶尖。O爱情,O希望,O勇敢,你使我们拾起又唾弃,唾弃了,我们自己受了伤!我们躺下来没有救治,我们走去,O无边的荒凉!1941年7月
每一次他有新的要挟,每一次我们都绝对服从,我们的泪已洒满在他心上,于是他登高向我们宣称:他的脸色是这么古老,每条皱纹都是人们的梦想,这一次终于被我们抓住:一座沉默的,荣耀的石像。
1947年10月
胜利。现代。穆旦。 他是一个无限的骑士在没有岸沿的海坡上,他驰过而溅起有限的生命虽然他去了海水重又合起,在他后面留下一片空茫一如前面他要划分的国土,但人们会由血肉的炙热追随他,他给变成海底的血骨。每一次他有新的要挟,每一次我们都绝对服从,我们的泪已洒满在他心上,于是他登高向我们宣称:他的脸色是这么古老,每条皱纹都是人们的梦想,这一次终于被我们抓住:一座沉默的,荣耀的石像。1947年10月
可怜的渺小。
凡是路过这里的也暂时得到了世界的遗忘:那幽暗屋檐下穿织的蝙蝠,那染在水洼里的夕阳,和那个杂货铺的老板,一脸的智慧,慈祥,他向我说“你先生好呵,”我祝他好,他就要路过从年轻的荒唐到那小庙旁的山上,和韦护,韩湘子,黄三姑,同来拔去变成老树的妖精,或者在夏夜,满天星,故意隐约着,恫吓着行人。
现在他笑着,他说,(指着一个流鼻涕的孩子,一个煮饭的瘦小的姑娘,和吊在背上的憨笑的婴孩,)“咳,他们耗去了我整个的心!”一个渐渐地学会插秧了,就要成为最勤快的帮手,就要代替,主宰,我想,像是无纪录的帝室的更换。
一个,谁能够比她更为完美?
缝补,挑水,看见媒婆,也会低头跑到邻家,想一想,疑心每一个年轻人,虽然命运是把她嫁给了呵,城市人的蔑视?
或者是一如她未来的憨笑的婴孩,永远被围在百年前的梦里,不能够出来!一个旅人从远方而来,又走向远方而去了,这儿,他只是站站脚,看一看蔚蓝的天空和天空中升起的炊烟,他知道,这不过是时间的浪费,仿佛是在办公室,他抬头看一看壁上油画的远景,值不得说起,也没有名字,在他日渐繁复的地图上,沉思着,互扭着,然而黄昏来了,吸净了点和线,当在城市和城市之间,落下了广大的,甜静的黑暗。
没有观念,也没有轮廓,在虫声里,田野,树林,和石铺的村路有一个声音,如果你走过,你知道,朦胧的,郊野在诱唤老婆婆的故事,——很久了。
异乡的客人怎能够听见?
那是讲给迟归的胆怯的农人,那是美丽的,信仰的化身。
他惊奇,心跳,或者奔回从一个妖仙的王国穿进了古堡似的村门,在那里防护的,是微菌,疾病,和生活的艰苦。
皱眉吗?
他们更不幸吗,比那些史前的穴居的人?
也许,因为正有歇晚的壮汉是围在诅咒的话声中,也许,一切的挣扎都休止了,只有鸡,狗,和拱嘴的小猪,从它们白日获得的印象,迸出了一些零碎的酣声和梦想。
所有的市集和嘈杂,流汗,笑脸,叫骂,骚动,当公路渐渐地向远山爬行,别了,我们快乐地逃开这旋转在贫穷和无知的人生。
我们叹息着,看着在朝阳下,五光十色的一抹白雾下笼罩的屋顶,抗拒着荒凉,丛聚着,就仿佛大海留下的贝壳,是来自一个刚强的血统。
从一个小镇旅行到大城,先生,变幻着年代,你走进了文明的顶尖——在同一的天空下也许回忆起终年的斑鸠,鸣啭在祖国的深心,当你登楼,憩息,或者躺下在一只巨大的黑手上,这影子,是正朝向着那里爬行。
1941年7月
小镇一日。现代。穆旦。 在荒山里有一条公路,公路扬起身,看见宇宙,想忽然感到了无限的苍老;在谷外的小平原上,有树,有树荫下的茶摊,在茶摊旁聚集的小孩,这里它歇下来了,在长长的绝望的叹息以后,重又着绿,舒缓,生长。可怜的渺小。凡是路过这里的也暂时得到了世界的遗忘:那幽暗屋檐下穿织的蝙蝠,那染在水洼里的夕阳,和那个杂货铺的老板,一脸的智慧,慈祥,他向我说“你先生好呵,”我祝他好,他就要路过从年轻的荒唐到那小庙旁的山上,和韦护,韩湘子,黄三姑,同来拔去变成老树的妖精,或者在夏夜,满天星,故意隐约着,恫吓着行人。现在他笑着,他说,(指着一个流鼻涕的孩子,一个煮饭的瘦小的姑娘,和吊在背上的憨笑的婴孩,)“咳,他们耗去了我整个的心!”一个渐渐地学会插秧了,就要成为最勤快的帮手,就要代替,主宰,我想,像是无纪录的帝室的更换。一个,谁能够比她更为完美?缝补,挑水,看见媒婆,也会低头跑到邻家,想一想,疑心每一个年轻人,虽然命运是把她嫁给了呵,城市人的蔑视?或者是一如她未来的憨笑的婴孩,永远被围在百年前的梦里,不能够出来!一个旅人从远方而来,又走向远方而去了,这儿,他只是站站脚,看一看蔚蓝的天空和天空中升起的炊烟,他知道,这不过是时间的浪费,仿佛是在办公室,他抬头看一看壁上油画的远景,值不得说起,也没有名字,在他日渐繁复的地图上,沉思着,互扭着,然而黄昏来了,吸净了点和线,当在城市和城市之间,落下了广大的,甜静的黑暗。没有观念,也没有轮廓,在虫声里,田野,树林,和石铺的村路有一个声音,如果你走过,你知道,朦胧的,郊野在诱唤老婆婆的故事,——很久了。异乡的客人怎能够听见?那是讲给迟归的胆怯的农人,那是美丽的,信仰的化身。他惊奇,心跳,或者奔回从一个妖仙的王国穿进了古堡似的村门,在那里防护的,是微菌,疾病,和生活的艰苦。皱眉吗?他们更不幸吗,比那些史前的穴居的人?也许,因为正有歇晚的壮汉是围在诅咒的话声中,也许,一切的挣扎都休止了,只有鸡,狗,和拱嘴的小猪,从它们白日获得的印象,迸出了一些零碎的酣声和梦想。所有的市集和嘈杂,流汗,笑脸,叫骂,骚动,当公路渐渐地向远山爬行,别了,我们快乐地逃开这旋转在贫穷和无知的人生。我们叹息着,看着在朝阳下,五光十色的一抹白雾下笼罩的屋顶,抗拒着荒凉,丛聚着,就仿佛大海留下的贝壳,是来自一个刚强的血统。从一个小镇旅行到大城,先生,变幻着年代,你走进了文明的顶尖——在同一的天空下也许回忆起终年的斑鸠,鸣啭在祖国的深心,当你登楼,憩息,或者躺下在一只巨大的黑手上,这影子,是正朝向着那里爬行。1941年7月
这世界充满了生命,却不能动转挤在人和人的死寂之中,看见金钱的闪亮,或者强权的自由,伸出脏污的手来把障碍摒除,(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阴谋,欺诈,鞭子都成了他的扶助。
他在黄金里看见什么呢?
他从暴虐里获得什么呢?
宽恕他,为了追寻他所认为最美的,他已变得这样丑恶,和孤独。
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
那为人讥笑的偏见,狭窄的灵魂使世界成为僵硬,残酷,令人诅咒的,无限的小,固执地和我们的理想战斗,(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挡住了我们,使历史停在这里受苦。
他为什么不能理解呢?
他为什么甘冒我们的怨怒呢?
宽恕他,因为他觉得他是拥抱了真和善,虽然已是这样腐烂。
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
我们追求的是繁茂,反而因此分离。
我曾经爱过,我的眼睛却未曾明朗,一句无所归宿的话,使我不断悲伤:她曾经说,我永远爱你,永不分离。
(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虽然她的爱情限制在永变的事物里,虽然她竟说了一句谎,重复过多少世纪,为什么责备呢?
为什么不宽恕她的失败呢?
宽恕她,因为那与永恒的结合她也是这样渴求却不能求得!…………我想要走我想要走,走出这曲折的地方,曲折如同空中电波每日的谎言,和神气十足的残酷一再的呼喊从中心麻木到我的五官;我想要离开这普遍而无望的模仿,这八小时的旋转和空虚的眼,因为当恐惧扬起它的鞭子,这么多罪恶我要洗消我的冤枉。
我想要走出这地方,然而却反抗;一颗被绞痛的心当它知道脱逃,它是买到了沉睡的敌情,和这一片土地的曲折的伤痕;我想要走,但我的钱还没有花完,有这么多高楼还拉着我赌博,有这么多无耻,就要现原形,我想要走,但等我花完我的心愿。
控诉爱情的发见。现代。穆旦。 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这世界充满了生命,却不能动转挤在人和人的死寂之中,看见金钱的闪亮,或者强权的自由,伸出脏污的手来把障碍摒除,(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阴谋,欺诈,鞭子都成了他的扶助。他在黄金里看见什么呢?他从暴虐里获得什么呢?宽恕他,为了追寻他所认为最美的,他已变得这样丑恶,和孤独。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那为人讥笑的偏见,狭窄的灵魂使世界成为僵硬,残酷,令人诅咒的,无限的小,固执地和我们的理想战斗,(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挡住了我们,使历史停在这里受苦。他为什么不能理解呢?他为什么甘冒我们的怨怒呢?宽恕他,因为他觉得他是拥抱了真和善,虽然已是这样腐烂。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我们追求的是繁茂,反而因此分离。我曾经爱过,我的眼睛却未曾明朗,一句无所归宿的话,使我不断悲伤:她曾经说,我永远爱你,永不分离。(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虽然她的爱情限制在永变的事物里,虽然她竟说了一句谎,重复过多少世纪,为什么责备呢?为什么不宽恕她的失败呢?宽恕她,因为那与永恒的结合她也是这样渴求却不能求得!…………我想要走我想要走,走出这曲折的地方,曲折如同空中电波每日的谎言,和神气十足的残酷一再的呼喊从中心麻木到我的五官;我想要离开这普遍而无望的模仿,这八小时的旋转和空虚的眼,因为当恐惧扬起它的鞭子,这么多罪恶我要洗消我的冤枉。我想要走出这地方,然而却反抗;一颗被绞痛的心当它知道脱逃,它是买到了沉睡的敌情,和这一片土地的曲折的伤痕;我想要走,但我的钱还没有花完,有这么多高楼还拉着我赌博,有这么多无耻,就要现原形,我想要走,但等我花完我的心愿。
美丽可以使她样子欢喜和发狂,博得了喝彩,那是她的渴望;“高贵,荣耀,体面砌成了她们的世界!管它什么,那堆在四面的伤亡?
”……隐隐的一阵哭声,却不在这里;孩子需要慈爱,哭嚷着,什么,“娘?
”但这声音谁都不知道,“太偏僻!”哪知却惊碎了孩子的母亲的心肠?
三岁孩子也舍得离开,叫他嚎,女人狠着心,“好孩子,不要哭——妈去做工,回来给你吃个饱!”丝缸里,女人的手泡了一整天,肿的臂,昏的头,带着疲倦的身体,摸黑回了家,便吐出一口长气……生活?
简直把人磨成了烂泥!美的世界仍在跳跃,眩目,但她却惊呼,什么污迹染在那丝衣?
同时远处更迸出了孩子的哭——“妈,怕啊,你的手上怎么满铺了血迹?
”1933年
两个世界。现代。穆旦。 看她装得像一只美丽的孔雀——五色羽毛镶着白边,粉红纱裙拖在人群里面,她快乐的心飘荡在半天。美丽可以使她样子欢喜和发狂,博得了喝彩,那是她的渴望;“高贵,荣耀,体面砌成了她们的世界!管它什么,那堆在四面的伤亡?”……隐隐的一阵哭声,却不在这里;孩子需要慈爱,哭嚷着,什么,“娘?”但这声音谁都不知道,“太偏僻!”哪知却惊碎了孩子的母亲的心肠?三岁孩子也舍得离开,叫他嚎,女人狠着心,“好孩子,不要哭——妈去做工,回来给你吃个饱!”丝缸里,女人的手泡了一整天,肿的臂,昏的头,带着疲倦的身体,摸黑回了家,便吐出一口长气……生活?简直把人磨成了烂泥!美的世界仍在跳跃,眩目,但她却惊呼,什么污迹染在那丝衣?同时远处更迸出了孩子的哭——“妈,怕啊,你的手上怎么满铺了血迹?”193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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