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岛的古诗

回来,或永远走开别这样站在门口如同一尊石像用不期待回答的目光讨论我们之间的一切其实难以想象的并不是黑暗,而是早晨灯光将怎样延续下去或许有彗星出现拖曳着废墟中的瓦砾和失败者的名字让它们闪光、燃烧、化为灰烬回来,我们重建家园或永远走开,象彗星那样灿烂而冷若冰霜摈弃黑暗,又沉溺于黑暗之中穿过连接两个夜晚的白色走廊在回声四起的山谷里你独自歌唱。
我们在无知的森林中和草地的飞毯上接近过天空当我们占据了某套公寓如同占据了真理误入城市之网的汽车爬上水泥的绝壁在电线捆缚的房子之间夜携带着陌生的来信楼梯松弛了陷阱捕获的石狮是我们共同的主人别问我们的年龄我们沉睡得象冷藏库里的鱼假牙置于杯中影子脱离了我们被重新裁剪从袖口长出的枯枝绽开了一朵朵血红的嘴唇。
流动着的衣褶是你微微的气息你挥舞千臂的手掌上睁开一只只眼睛抚摸那带电的沉寂使万物重叠交错如梦忍受百年的饥渴嵌在你额头的珍珠代表大海无敌的威力使一颗沙砾透明如水你没有性别半裸的乳房隆起仅仅是做母亲的欲望哺育尘世的痛苦使它们成长。
许多种语言在这世界飞行碰撞,产生了火星有时是仇恨有时是爱情理性的大厦正无声地陷落竹篾般单薄的思想编成的篮子盛满盲目的毒蘑那些岩画上的走兽踏着花朵驰去一棵蒲公英秘密地生长在某个角落风带走了它的种子许多种语言在这世界飞行语言的产生并不能增加或减轻人类沉默的痛苦。
把手伸给我让我那肩头挡住的世界不再打扰你假如爱不是遗忘的话苦难也不是记忆记住我的话吧一切都不会过去即使只有最后一棵白杨树象没有铭刻的墓碑在路的尽头耸立落叶也会说话在翻滚中褪色、变白慢慢地冻结起来托起我们深深的足迹当然,谁也不知道明天明天从另一个早晨开始那时我们将沉沉睡去。
寡妇用细碎的泪水供奉着偶像,等待哺乳的是那群刚出生的饿狼它们从生死线上一个个逃离山峰耸动着,也传递了我的嚎叫我们一起围困农场你来自炊烟缭绕的农场野菊花环迎风飘散走向我,挺起小小而结实的乳房我们相逢在麦地小麦在花岗岩上疯狂地生长你就是那寡妇,失去的是我,是一生美好的愿望我们躺在一起,汗水涔涔床漂流在早晨的河上。
死去的英雄被人遗忘他们寂寞,他们在人海里穿行他们的愤怒只能点燃一支男人手中的烟借助梯子他们再也不能预言什么风向标各行其是当他们蜷缩在各自空心的雕像的脚下才知道绝望的容量他们时常在夜间出没突然被孤灯照亮却难以辨认如同紧贴在毛玻璃上的脸最终,
群山起伏的谎言也不否认它的存在而代表人类智慧和凶猛的所有牙齿都在耐心期待着期待着花朵闪烁之后那唯一的果实它们等待了几千年欲望的广场铺开了无字的历史一个盲人摸索着走来我的手在白纸上移动我是那盲人。
沿着鸽子的哨音我寻找着你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小路上一颗迷途的蒲公英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历史的浮光掠影女人捉摸不定的笑容是我们的财富可疑的是大理石细密的花纹信号灯用三种颜色代表季节的秩序看守鸟笼的人也看守自己的年龄可疑的是小旅馆红铁皮的屋顶从长满青苔的舌头上淌落语言的水银沿立体交叉桥向着四面八方奔腾可疑的是楼房里沉寂的钢琴疯人院里的小树一次次被捆绑橱窗里的时装模特用玻璃眼睛打量行人可疑的是门下赤裸的双脚可疑的是我们的爱情。
我所从属的那所巨大的房舍只剩下桌子,周围是无边的沼泽地明月从不同角度照亮我骨骼松脆的梦依然立在远方,如尚未拆除的脚手架还有白纸上泥泞的足印那只喂养多年的狐狸挥舞着火红的尾巴赞美我,伤害我当然,还有你,坐在我的对面炫耀于你掌中的晴天的闪电变成干柴,又化为灰烬。
没有长长的石阶通向那最孤独的去处没有不同时代的人在同一打鞭子上行走没有已被驯化的鹿穿过梦的旷野没有期待。
消失的钟声结成蛛网,在裂缝的柱子里扩散成一圈圈年轮没有记忆,石头空蒙的山谷里传播回声的石头,没有记忆当小路绕开这里的时候龙和怪鸟也飞走了从房檐上带走喑哑的铃铛荒草一年一度生长,那么漠然不在乎它们屈从的主人是僧侣的布鞋,还是风石碑残缺,上面的文字已经磨损仿佛只有在一场大火之中才能辨认,也许会随着一道生者的目光乌龟在泥土中复活驮着沉重的秘密,爬出门槛。
我曾正步走过广场剃光脑袋为了更好地寻找太阳却在疯狂的季节里转了向,隔着栅栏会见那些表情冷漠的山羊直到从盐碱地似的白纸上看到理想我弓起了脊背自以为找到了表达真理的唯一方式,如同烘烤着的鱼梦见海洋万岁!我只他妈喊了一声胡子就长出来了纠缠着,象无数个世纪我不得不和历史作战并用刀子与偶像们结成亲眷,到不是为了应付那从蝇眼中分裂的世界在争吵不休的书堆里我们安然平分了倒卖每一颗星星的小钱一夜之间,我赌输了腰带,又赤条条地回到世上点着无声的烟卷是给这午夜致命的一枪当天地翻转过来我被倒挂在一棵墩布似的老树上眺望。
展开的时间的幕布碎裂,漫天飘零一个个日子撞击不停船只登陆在大雪上滑行一只绵羊注视着远方它空洞的目光有如和平万物正重新命名尘世的耳朵保持着危险的平衡这是死亡的钟声。
那伟大的进军那一个精巧的齿轮制止从梦中领取火药的人也领取伤口上的盐和诸神的声音余下的仅是永别永别的雪在夜空闪烁。
用抽屉锁住自己的秘密在喜爱的书上留下批语信投进邮箱默默地站一会儿风中打量着行人毫无顾忌留意着霓虹灯闪烁的橱窗电话间里投进一枚硬币问桥下钓鱼的老头要支香烟河上的轮船拉响了空旷的汽笛在剧场门口幽暗的穿衣镜前透过烟雾凝视着自己当窗帘隔绝了星海的喧嚣灯下翻开褪色的照片和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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