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的古诗

在大风暴来临的时候请把我们的梦,一个个安排在靠近海洋的洞窟里那里有熄灭的灯和石像由玉带海雕留下的白绒毛,在风中舞动是呵,我们的梦也需要一个窝了一个被太阳光烘干的小小的,安全的角落该准备了,现在就让我们象企鹅一样出发,去风中寻找卵石让我们带着收获归来吧用血液使她们温暖用灵魂的烛光把他照耀这样,我们才能睡去——永远安睡,再不用害怕危险的雨和大海变黑的时刻这样,才能醒来,他们才能用喙啄破湿润的地壳我们的梦想,才能升起才能变成一大片洁白年轻的生命,继续飞舞,他们将飞过黑夜的壁板飞过玻璃纸一样薄薄的早晨飞过珍珠贝和吞食珍珠的海星在一片湛蓝中为信念燃烧。
没有成为鸽子和花朵的人仰面躺着那个梦想的土堆那个梦想得到的村子有人在山坡上种牛蒡,有人在墙上涂水,这时他躺着不愿出来他知道花的阴影,海星的阴影他知道阴影就是海水茂盛的队列赞美着向前走去总有人要变成草原的灰烬变成雪水流出村庄,乌鸦在枯萎一枚枚沉重的鸟打翻土地总有人要变成盲人的道路,歌的道路总有手伸向灵魂的国土总有人在思想,脸上现出阴凉的光辉总有树要分开空气、河水,分开大地使生命停止呼吸,被自己的芳香包围。
你默默地转向一边面向夜晚夜的深处是密密的灯盏它们总在一起我们总要再见再见为了再见。
现在,我们去一个梦中避雨伞是低的,也是红的你的微笑格外鲜艳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身后的黑杨树,上边落着鸟落着一只只闪电上次,也到过这是雨后,一个人两边是失神的泥沼地正在枯萎,中间是一条河一条水路,它凉凉的血液闪动着凉凉的,浮在嘴边。
因为生日我得到了一个彩色的钱夹我没有钱也不喜欢那些乏味的分币我跑到那个古怪的大土堆后去看那些爱我的小花我说,我有一个仓库了可以用来贮存花籽钱夹里真的装满了花籽有的黑亮、黑亮象奇怪的小眼睛我又说,别怕我要带你们到春天的家里去在那儿,你们会得到绿色的短上衣和彩色花边的布帽子我有一个小钱夹了我不要钱不要那些不会发芽的分币我只要满满小小的花籽我要知道她们的生日。
这一夜风很安静竹节虫一样的桥栏杆悄悄爬动着带走了黄昏时的小灌木和他的情人我在等钟声沉入海洋的钟声石灰岩的教堂正在岸边溶化正在变成一片沙土在一阵阵可怕的大暴雨后,变得温暖而湿润我等我站着身上布满了明亮的泪水我独自站着高举着幸福高举着沉重得不再颤动的天空棕灰色的圆柱顶端安息着一片白云最后舞会散了一群蝙蝠星从这里路过她们别着黄金的胸针她们吱吱地说:你真傻,灯都睡了都把自己献给了平庸的黑暗影子都回家了,走吧没有谁知道你需要这种忠诚等你是知道的你需要你亮过一切星星和灯我也知道当一切都静静地在困倦的失望中熄灭之后你才会到来才会从身后走近我在第一声鸟叫醒来之前走近我摘下淡绿色长长的围巾你是黎明。
我好象,终于碰到了月亮绿的,渗着蓝光是一片很薄的金属钮扣吧钉在紫绒绒的天上开始,开始很凉飘浮的手帕停住了停住,又漂向远方在棕色的萨摩亚岸边新娘正走向海洋不要,不要想象永恒的天幕后会有一对白鸽子睡了,松开了翅膀刚刚遗忘的吻还温暖着西南风的家乡没有,没有飞翔。
在那纷乱的年代里,一个歌手被流放到北方。





天边了颜色变成可怖的铁色大地开始发光发出暗黄的温热呵,风吹走了,风吹走了。





那大草原上那大草原中时聚时散的部落一切都在骚乱都将绝望、抛弃、争夺!只有那——属于北方的沉寂和诉说还在暴雨前的阵阵寒噤里轻轻飘过轻轻飘落。





还是唱歌吧!唱那孤独者唱那孤独的歌象在第一阵微凉里惊醒的野鸽子飞出细柔和谐的梦去寻找真的家去寻找真的巢唱吧,歌呵歌唱给滩洼中干枯的水沫唱给山路上倾翻的大车唱给圆木的小屋唱给荒亭的白发唱给稀少的过客唱给松鼠唱给松果。





呵,呵,孤独者让你的思念孤独者,呵呵,歌你的女儿还在顽皮常常把雪花捕捉儿子都已学会沉默久久的沉默他们在陆地的两舷听着,静听着你的歌呵,孤独者,孤独者你不能涉过春天的河不会哦,不能哦冬天使万物麻木严寒使海洋畏缩但却熄灭不了炉火熄灭不了爱熄灭不了那热尘中的歌森林的家系绵长而巨大河水的朋友广泛而众多甚至那冷酷的冰川也总连着,连着。





但你却是孤独者只有唱歌听么?
听着,听啵呵——生命,生存,生活生命生存生活此在江水中溶化浪在石块上跳着那一切已经消逝蜡烛的热恋凝成了流星一颗不要问为什么不要问为什么人生就是这样混浊!人生就是这样透彻!闪电早已把天幕撕破在山顶上尽管唱歌,尽管唱歌看乌云在那里降落。
星月的来由树枝想去撕裂天空,却只戳成了几个微小的窟窿,他透出了天外的光亮,人们把它叫做月亮和星星。
烟囱烟囱犹如平地耸立起来的巨人,望着布满灯火的大地,不断地吸着烟卷,思索着一种谁也不知道的事情。
一瞬间——崩坍停止了,江边高垒着巨人的头颅。
戴孝的帆船,缓缓走过,展开了暗黄的尸布。
多少秀美的绿树,被痛苦扭弯了身躯,在把勇士哭抚砍缺的月亮,被上帝藏进浓雾,一切已经结束。
的确,这就是世界一个属于丁香花的节日她在那,和同伴说话她十九岁身后是四月和五月我清楚地看着她中间是田野我清楚地看见你最淡的发丝紫色的暴风雨正飘过田野漂亮的暴风雨啊你喜欢湖泊吗你要几个,松耳石的花上有卷着薄金的纹饰你要几个,够么花冠散落在红胶土上我回答说,没有,我回答过五月、六月、七月早晨的呼吸有点热了那些花有点远了我没有在世界上活过。
我们居住的生命有一个小小的瓶口可以看看世界鸟垂直地落进海里可以看看蒲草的籽和玫瑰一个世界的镜片我们从没有到达玫瑰或者摸摸大地绿色的发丝。
在温热的夏天花落在温热的石阶上院墙那边是萤火虫和十一岁的欢笑我带着迟迟疑疑的幸福向你诉说小新娘的服饰她好像披着红金鲤鱼的鳞片你把头一仰又自动低下你就这样地睡了在黎明时暴雨变成了珍贵的水滴喧哗蜷曲着小船就睡在岸边闪光,在瞬间的睡眼里变成水洼,弧形的脚印是没有的一双双著名的白球鞋失去了弹性你就这样地睡了在最高一格在屏住呼吸的淡紫色和绿色的火焰中厚厚的玻璃门滑动着”最后”在不断缩小所有无关的人都礼貌地站着,等待那一刻消失他们站着象几件男式服装你就这样地睡了在我的手里你松弛的手始终温暖你的表情是玫瑰色的眼睛在移动在棕色的黄昏中移动你在寻找我在天空细小的晶体中寻找路太长了你只走了一半你就这样地睡了在每天都越过的时刻前你停住了永远停住白发在烟雾里飘向永恒飘向孩子们晴朗的梦境我和陆地一起飘浮远处是软木制成的渔船声音,难于醒来的声音正淹没一片沙滩你就这样一次次地睡去了在北方的夜里在穿越过干哑的戈壁滩之后风变笨了变得象装甲车一样笨重他努力地移动自己他要完成自己的工作要在失明的窗外拖走一棵跌倒的大树。
我喜欢一根投出的长矛一棵树上的十万片叶子大地密集的军队他们在狭长的路上露出脸来沉甸甸地晃动着鸟巢的旗帜这就是生命失败的微妙之处。
所有人都在看我所有火焰的手指我避开阳光,在侧柏中行走不去看女性的春天红草地中绿色的砖块大榕树一样毛森森的男人我去食堂吃饭木筷在那里轻轻敲着对角形的花园走过的孩子都含有黄金。
许多暖褐色的鸟消失在大地尽头一群强壮的白果树正唤我同去他们是我的旅伴他们心中的木纹想回声一样美丽我不能面对它们的呼唤我微笑着我不能说:不我知道他们要去找那片金属的月亮要用手亲切地擦去上面的湿土我不能说:不不能诚实地回答那片月亮是我丢的是我故意丢的因为喜欢它不知为什么还要丢在能够找到的地方现在,他们走了不要问,好吗关上木窗不要听河岸上的新闻眼睛也不要问让那面帆静静落下我要看看你的全部天空不要问我的过去那些陈旧的珊瑚树那水底下漂着泥絮的城市船已经靠岸道路已在泡沫中消失我回来了这就是全部故事我要松开肩上的口袋让它落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响思想一动不动我累了我要跳舞要在透明的火焰里变得象灰烬般轻松别问,我累了明天还在黑夜那边还很遥远北冰洋里的鱼现在,不会梦见我们我累了,真累我想在你的凝视中休息片刻。
安达曼海上漂着自由安达曼海上漂着石头我伸出手向上帝傻笑我们需要一杯甜酒每个独自醒来的时候都可以看见如海的忧愁贤惠的星星象一片积雪慢慢吞吞地在眼前漂流就这样无止无休最大的炼狱就是烟斗一颗牙几团光亮的尘沫上帝从来靠无中生有那些光还要生活多久柔软的手在不断祈求彼岸的歌是同一支歌曲轻轻啄食过我们的宇宙。
我喜欢穿旧衣裳在默默展开的早晨里穿过广场一蓬蓬郊野的荒草从空隙中无声地爆发起来我不能停留那些瘦小的黑蟋蟀已经开始歌唱我只有十二岁我垂下目光早起的几个大人不会注意一个穿旧衣服孩子的思想,何况,鸟也开始叫了在远处,马达的鼻子不通这就足以让几个人欢乐或悲伤谁能知道在梦里我的头发白过我到达过五十岁读过整个世界我知道你们的一切——夜和刚刚亮起的灯光你们暗蓝色的困倦出生和死你们无事一样我希望自己好看我不希望别人看我我穿旧衣裳风吹着把它紧紧按在我的身上我不能痛苦只能尽快地走就是这样穿过了十二岁长满荒草的广场。
我是东方的金盔武士我的短剑上有太阳宝石我穿过海洋,没有谁能阻挡我没有一个想象的姐妹假如我有妹妹,我希望象她相像的灵魂都无法分辨她在前,她在后,灵魂在中间长发湿湿的浸透了晨衣她不会让黑发在泉水中散开她住在闪亮的杉木林里每棵树下溪流都薄的发亮迟钝的铁斧在深处敲击老雷公也作过樵夫的工作到处都留下了透银的脚印明澈的天空中也有泥浆乌云象一群怪鸟,栖落在池底她不会在轰响中突然消失她不会害怕我超过自己她不会把红陶瓶举起又放下上面画着胆小的野兽杉木林,只有它日夜闪光一段段组成了水中小路红贝壳是她住所的屋顶她关上了木门,就再不出来密密的篱笆外没有灯火小猴子的尾巴卷成一团在雄獐的呼吸中闪动着什么叹息是火热的,火热的叹息再不要叹息,也不要篱笆生命的流动无始无终赤脚的泉水啊,在湿地上行走薄荷草的影子格外清凉我要清澈地热爱她,如同兄妹如同泉水中同生的小鱼我要把自己分散在敲击之中我要聚成她水面的影子。
我们告别了两年告别的结果总是再见今夜,你真要走了真的走了,不是再见还需要什么?
手凉凉的,没有手绢是信么?
信?
在那个纸叠的世界里有一座我们的花园我们曾在花园里游玩在干净的台阶上画着图案我们和图案一起跳舞跳着,忘记了天是黑的巨大的火星还在缓慢旋转现在,还是让火焰读完吧它明亮地微笑着多么温暖我多想你再看我一下然而,没有,烟在飘散你走吧,爱还没有烧完路还可以看见走吧,越走越远当一切在虫鸣中消失你就会看见黎明的栅栏请打开那栅栏的门扇静静地站着,站着象花朵那样安眠你将在静默中得到太阳得到太阳,这就是我的祝愿。
在爱斯基摩人的雪屋里燃烧着一盏鲸鱼灯它浓浓地燃烧着晃动着浓浓的影子晃动着困倦的桨和自制的钟爱斯基摩人他很年轻,太阳从没有越过他的头顶为他祝福,为他棕色的胡须他只能严肃地躺在白熊皮上,听着冰怎样在远处爆裂晶亮的碎块,在风暴中滑行他在想人生他的妻子佩戴者心爱的玻璃珠串从高处,把一垛垛刚交换来的衣服抛到他身上埋住了他强大而迟缓的疑问他只有她自己,和微微晃动的北冰洋一盏鲸鱼灯。
在淡淡的夜海上散布着黎明的船队新油漆的尾灯上巨大的露水在闪光那些弯曲的锚链多想被拉得笔直铁锚想缩到一边变成猛禽的利爪摆脱了一卷绳索少年才展开身体他眯起细小的眼睛开始向往天空由于无限的自由水鸟们疲倦不堪它们把美丽的翅膀向折扇一样收起准备远行的天鹅在笼子里发号施令它们奉劝云朵一定要坚持午睡空气始终鲜美帆樯在深深呼吸渐渐滑落的影子遮住了半个甲板没有谁伸出手去去拨开那层黄昏深海象傍晚般沉默充满了凉凉的暗示那藻丝铺成的海床也闪着华贵的光亮长久俯卧的海胆样子十分古怪在这休息的灵魂总缺少失眠的痛苦甚至连呼吸的义务也由潮汐履行它们都不是少年不会突然站起但如果有船队驶过也会梦见鸟群。
土地是弯曲的我看不见你我只能远远看见你心上的蓝天蓝吗?
真蓝那蓝色就是语言我想使世界感到愉快微笑却凝固在嘴边还是给我一朵云吧擦去晴朗的时间我的眼睛需要泪水我的太阳需要安眠。
也许,我是盲人我只能用声音触摸你们我只能把诗象手掌一样张开伸向你们我大西洋彼岸的兄弟红色的、淡色的、蓝色的、黑色的我大西洋彼岸开始流泪的花朵那声音穿越了无限空虚。
老人坐在大壁炉前他的额在燃烧他看着那些颜色杂乱的烟被风抽成细丝轻轻一搓然后拉断迅速明亮的炭火再不需要语言就这样坐着不动也不回想让时间在身后飘动那洁净的灰尘几乎触摸不到就这样不去哭不去打开那扇墨绿的窗子外边没有男孩站在健康的黑柏油路上把脚趾张得开开的等待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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